大盛朝好多人頭頂冒出來好些個問號,汝聽聽,這兩個孩子人言否?
他們方才絞盡腦汁地跟著記了幾個詞,卻全都忘得一幹二淨,早就不對自己的記性抱任何期望了。
在這種情況下,這倆孩子竟然還說記個大半才是常人理應具備的,這讓他們情何以堪,難道他們是常人都不如的傻子?
尤其是讀書人更是心有餘悸,他們還記得自己初學千字文時,光是去背“天地玄黃,宇宙洪荒”這寥寥千字,就捱了不知多少記的戒尺嘞。
夕陽不知何時靠攏地平線,在頭頂潑灑出萬丈金光,元寧的眼中也隨之倒映出了碎金。
關飛渡突然問道:“你的小名為何叫歲奴呢,寧寧弟弟?”
其實這話在他心裡憋了挺長時間,不過二人尚在初識期,他就著急忙慌地就去打聽人家的所有資訊,和查戶口有什麼兩樣。
元寧怔愣了一下,垂下的眼睫彷彿蝶翼般忽起忽落,眼神裡也帶著憂傷:“皆因我幼時總病,大夫也言可能有活不長之嫌。是以我母……母親就給我取了這麼一個小名壓一壓,為的就是要我年年歲歲安康如意。”
他抿出一個淡淡的笑:“飛渡哥哥知不知曉,賤名好養活,是以歲字後接奴,全是我母親的殷殷愛子之情。”
關飛渡點下頭:“我瞭解過的。”
他也是個通透的孩子,從元寧的表現中也可覺察出一二來,便不問他的媽媽為何沒有陪伴他。
大盛朝的人也感慨萬千。
[自古便多是母親為孩子操碎了心,昨兒個我們這的員外死了兒子也渾然不在意,就陪著新納的小妾聽曲兒呢。]
[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此言更是道盡了母親為兒的心血一切。]
[女子懷胎十月,大都會對自己的孩子看重,對孩子絕對狠不下心。可是心狠父親的父親倒是有不少……]
[要說狠心還得數我們這邊的某個屠戶,前腳賣了閨女抵債,後腳就進賭坊,妻兒全都不在意。]
眾人七嘴八舌地談及母親養子所費心力,又說起生父的冷血無情,其中尤其是某人最甚。膽兒大的便指名道姓對著皇帝罵,說他開了個“好頭”,膽兒小的就只能指桑罵槐了。
他們所言之意已經是不言而喻了,便是嬪妃們見了,也難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家族恩寵榮辱皆系在皇帝一人之手,他執宰著她們的生死存亡,就算是對他不喜也得強顏歡笑著。
此間女子的困境猶有不少是同嬪妃別無二致的。
天幕上,關飛渡張了張嘴,他想說些什麼,最後卻又閉上。
他趕緊轉移話題:“等飯後我們去逛一逛超市吧。你不是想要嘗一嘗冰糖葫蘆麼,我們買回來自己做。”
元寧此前在閱讀那些常識書籍的時候已經明白了超市是何意——此為便是大型的市場,不過裡面的售貨員工都是別人僱傭的,和集市又有些差別。
不過究竟是什麼模樣,還是得自己去看看才是。
他這樣想起來就升起了些期待,點點頭:“好。”
關飛渡伸了個懶腰,抓著他的手往外走:“其實要他們把水果採購回來也可以,不過自己逛超市也挺有意思的,可以選好多自己想要的東西。”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看跟在自己身邊的人是誰,若是喜歡的人,自然是歡歡喜喜地跟著對方逛來逛去了。
暮色漫過走廊,一道影子忽至。
兩個小孩出門後就撞見管家正往這邊走,雙方一見面,彼此就露出一個笑容。
管家頷首:“真巧,該用晚餐了。”
午餐、晚餐的時間都已經固定,安排好後的生物鐘都是極為準時的,力求做到合理健康地養崽。
關明和秦知許都是一對新手夫妻,可他們倆養孩子的方式卻並不差。
元寧也不禁瞥向正廳那隻金珀時鐘,雕滿紋路的指標已經靠向了下午六點。
他覺著時間悄悄溜走得好快,從前他在冷宮度日如年,閑來無事就窗欞前數著柳絮,默背母妃教過他的詩詞歌賦,一日百無聊賴地過去。
可如今他不過是看了幾本書,學了些新鮮的詞,下午眨眼間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