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公主的玉佩便是被他拿的吧,這小賤蹄子見著好東西,於是就心生貪念。”
“你怎的能這般說,他好歹也是五皇子。”
“罪人之子,餘孽的血脈,連帝王都不在乎他,又算什麼皇子?別管了,先將他給押去皇子公主那吧,莫讓他們給等急了。”
三言兩語便判下元寧的死罪。
元寧甚至來不及為自己辯解一二,便叫他們七手八腳給扯走了。
食盒砰然墜地。碎成兩半的粗瓷碗裡,黃澄澄的粟米粥正順著青磚縫隙流淌,掀翻了一地,也無人去在意。
禦華池邊,金絲繡履正將薄冰碾作碎玉。一群皇子公主正在鎏金暖爐蒸騰的熱氣旁嬉戲打鬧,琉璃珠簾在他們身後叮咚作響,圍繞一群烏泱泱伺候的宮人。
忽然一陣雜沓腳步驚破暖意,提著孔雀翎宮燈的侍從們如黑潮湧來,中間裹挾著個單薄人影。
他們回望過去,發現是二公主殿中的宮人們正抓著一個小孩走了過來。
只見那孩子生得面黃肌瘦,形銷骨立。他襤褸的麻衣掛滿霜花,連那發間都還沾著幾根雜草。枯瘦腳踝上竟套著雙露趾的錦緞靴,這分明是前年尚衣局丟棄的舊物。
這群皇子公主們何時見過這樣邋裡邋遢的孩子,不由掩住鼻子,皺起了眉。
宮女絳色裙裾掃過青磚,出來斥責他們:“大膽!你們從哪兒拉來的小乞丐,豈能汙了主子們的眼!”
為首那太監趕忙告饒:“回明玉姑娘的話,此乃五皇子。奴婢也是見他手裡頭偷拿二公主殿中的東西,這才將他給帶了過來。”
他身後的宮人們也紛紛作證:“是啊,明玉姑娘,就是他偷了二公主的東西。”
那些譏誚眼神織成密網看向元寧,他急忙辯解:“我沒有,我沒有偷拿她的東西!”
鄙夷的視線讓他就像是被人扒了之後丟進大庭廣眾之中,他凍瘡遍佈的指節死死摳進掌心。
明玉姑娘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裡暗藏著深深的厭惡。
她朝著二公主行禮,問:“殿下,這冷宮罪妃之子偷了您的東西,您說該怎麼定罪?”
其餘幾個皇子腰間螭龍玉佩撞出清響,也都在嫌棄地說:“偷東西的賊,髒死了。”
“果然是罪人餘孽,才會繼續犯下罪行,必須要好好治一治他的罪。”
竟是連考證都不曾做一下,便直接定死了他的罪行。
元寧面色蒼白,嘴唇都在顫動。
二公主輕叩著暖手爐,面露不屑,吩咐道:“這麼髒,手腳也不幹淨,不如把他丟進這禦華池中好好洗一洗。”
視線落在了那幾個宮人身上,他們面帶遲疑。
霜花正順著池畔垂柳的枯枝往下淌,這時將人推入禦華池中,不是必死無疑麼。
這元寧好歹也是皇子,要是他們這樣做的話,可就跟謀害皇子無異了。
三皇子漫不經心地朝著他們說:“你們這群孬貨,怕什麼。父皇早已厭棄這賤種,去年冬宴你們不知曉?司禮監呈冷宮名錄時,父皇連朱筆都懶得抬。哪怕今日他凍死在禦華池裡也不會有人說什麼。何況我們這是在為他洗清身上的罪孽,有何不可呢?”
他玄狐大氅領口綴著的東珠晃得人眼花。
三皇子乃是帝王最受寵的子嗣,有了他的話,宮人們立時吃了定心丸一般,拖著元寧就往禦華池中走。
元寧再怎麼劇烈反抗,到底也就只是個幾歲的孩子,被他們直接給丟進了深寒的水池裡。
一入池中,池水裹著陳年蓮梗腐葉之氣灌入喉腔,元寧感覺自己即將窒息。
但好在這種冷寒沒有持續多久,忽見一陣刺目的金光從池中湧了上來,恍若將千年月華凝作實質。而元寧也被這溫暖的光包裹著,就像是在母親的懷抱之中。那些刺骨的冷、燒灼的痛,忽然都成了隔世的塵囂。
此前的問題再一次擺在了他的面前——
【如果宿主元寧同意穿越到未來給古人直播,我將帶您前往那個時空。請您確認,同意或是拒絕?】
元寧望著水面倒影裡那個遍體鱗傷的孩子,伸出指尖觸碰流轉的光暈。
這一次,他毫不遲疑地選擇了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