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是真的一直在他身邊,這該如何是好?
但是好不容易有個能陪著他說話的人、不,精怪,哪怕是來害他的,他竟然也生出了些許的渴求。
“兩千年後的未來,是什麼樣的呢?”他稚聲稚氣地問出口,一雙大眼睛裡滿是好奇。
2025立時回了他的話:【兩千年後的未來,冬日有地龍暖如春,平民百姓有衣可穿有飯可吃,稚子皆可入庠序讀書......】
隨著系統的平淡念出來,元寧也跟著痴痴暢想起來。
兩千年後的日子真是太幸福美好了,簡直就像是仙境似的。就算這是精怪編纂出來欺騙他的,也讓他感到一陣快活。
碎雪從漏瓦砸在眉心,凍得他一個激靈。三日前偷藏的半個凍饅頭正在懷裡發硬,硌著肋骨生疼。
元寧驟然回到了現實之中,他思及自己母妃被貶入冷宮後,過了幾年便香消玉殞,臨終前攥著他的手說娘親對不住你,日後定要好好保重。
而跟著她的大宮女香芍受不了打擊,隨主子一併去了。
另外一個宮女白灼看顧了他一段時日,卻也受不了冷宮的悽苦,想盡一切法子買通了人遠離冷宮。
自此以後冷宮便就只有他一人,老太監也只會給他端來些殘羹剩飯,叫他不至於餓死。
至於更多的份例……他這個冷宮中被人遺忘的皇子是沒有的。
上月老太監醉酒時說漏了嘴,說他生辰那日內務府往浣衣局送了十籠餑餑——原是給新晉美人的獅子犬慶生。
他活得連宮中的犬都不如。
元寧念及這些,頓覺心灰意懶。
他這是便覺著這只精怪能圖謀自己也算是一件好事了,至少他身上還有能夠被惦記的地方。
他悄悄下了決心,等這系統陪上自己一段時日,他就應下對方的要求。
哪怕是捨去這具肉身,能換得些許讓人陪同的日子也不錯。
“殿下、殿下……”老太監枯槁的手在褪色袍袖間輕顫,連喚數聲。
正與腦中系統交談的元寧這才猛然驚醒,細瘦脖頸上還沾著草蓆壓出的紅痕。
他未曾見過系統描繪的那般盛景,只把它當作是為了他這具肉身哄他的花言巧語,這幾日卻也聽得津津有味,把它當作冷宮中最珍貴的消遣。
老太監朝蜷縮在角落的五皇子招手,喉間似堵著陳年蛛網:“白灼姑娘在角門候著您嘞,您且去看看吧。”
上一回他就瞧見了那位宮女扶著門框,哭著說些奴婢對不起主子之類的話狠狠心離去了。如今看來,也怕是良心未泯,前來給她這位從前的主子些許救濟。
元寧黯淡的眸子瞬間亮起微光。
自母妃病逝、白芍殉主後,他在這深宮中就只剩下了白灼這一位熟悉的人了。
他顧不得趿拉半掉的布鞋,像只機敏的灰鼠般竄過雜草叢生的庭院,破舊衣擺掃過滿地枯葉沙沙作響。
老太監望著那道伶仃背影,渾濁眼底泛起漣漪。那孩子分明許久未沾葷腥,跑起來卻似春日柳梢掠過的雀兒。
冷宮角門外,白灼正攥緊檀木食盒來回踱步。
待冷宮中穿著破爛的小孩踉蹌跑出來後,她眼眶不由得一紅,嘴巴囁嚅了幾下,卻還是未能將小主子受苦了這話給說出來。
元寧見著她卻十分高興,黑白分明的眼中沒有任何對她的怨憎,還喚道:“白灼姑姑,我好想你啊。”
這話似鋼針紮進肺腑,那名面容清秀的宮女猛地背過身去。
她怕自己看下去,又會主動邁入這泥沼之中,於是只得狠狠心,將手中的食盒塞進元寧的手中就逃也似的沒入宮牆陰影。
甚至不敢回頭多看他一眼。
元寧緊緊提著手裡頭的食盒,愣愣地看著白灼離去的背影,不發一言。
卻在這時,鎏金銅雀宮燈晃過轉角,有一行宮人從那綠蔭環繞的院牆後走出來。
打頭那位年輕的太監眼尖兒,見著了元寧手中的朱漆食盒,尖聲喊道:“瞧,這漆器紋樣,那像不像二公主宮裡頭的東西。”
那些宮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嘰嘰喳喳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