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就交!我早就幹夠了!”楊得志有些氣急敗壞:“解決問題還不簡單?縣裡壓我,我就往下壓,鄉里幹部每人十箱啤酒,中小學教師每人八箱啤酒,錢從工資中扣,然後每個農戶家裡分四箱,像開展計劃生育工作那樣,我看誰不買。”
平安正想說這就對了,楊得志來了一句:“都是第一次做人,我為什麼要讓著別人?別人為什麼總要想著欺負我!”
“到時候坡口人都去上面鬧事,可別怨我沒提前給你說過!”
楊得志說完就掛了電話,將平安噎的沒法。他看著牆角還是對著自己顫抖的狗,竟然產生和狗同病相憐的念頭,像是哭一樣的對著狗笑了一下,心說我活的還不如個畜生。
……
因為陳煜要生孩子了,平安陪著她去醫院做檢查,也要準備一些東西,有兩天沒到縣裡,上班後得知左尹之讓全縣鄉鎮一把手都和縣裡簽了賣啤酒的責任書。
很多人有意見,卻沒辦法,只能滿腹牢騷背地裡罵娘,但是任務還是要落實,平安這天到了坡口鄉,楊得志正在和鄉里中學的校長互拍桌子,校長說他們教師要錢要工資不要啤酒,因為他們不是酒鬼,難道要老師們喝暈了去給學生上課?
楊得志說既然你說是上面要求將教師的工資按時發放不準剋扣,那你就去找“上面”,我沒有工資可給你,我能給你的只有啤酒。
“你你你……”鄉中的校長氣的說不出話,楊得志說:“對,我就是不配當這個幹部,請你去縣裡告,將我趕緊撤職了,最好你來幹,你要是能幹的比我好,要是能讓縣裡不給老師啤酒給錢,我免費給你刷一年的皮鞋。”
楊得志這幾天簡直就快爆炸了,他肚子裡有氣,見來的是平安又不是外人,他掂起電話給鄉里工作人員打過去說:“將鄉中的啤酒一瓶也不能少的給送過去,我看看誰敢不要!”
“你你你……土匪!”
鄉中校長罵了一句怒氣衝衝的也不理平安徑直走了,楊得志將桌上的東西用手一攉,噼裡啪啦的散了一地,他也大聲罵道:“我他媽一天過得就是這樣的日子!人家教師飯都吃不上了,還要我去給他們做思想工作?他們不給我做思想工作就謝天謝地了!”
平安坐下不吭聲,兩個人你不理我,我不理你。楊得志停了一大會說:“我理解你。”
“嗯?”平安不禁抬頭看楊得志,楊得志嘆息了一聲:“這麼久了,我可以說句心裡話了,當年你在東凡、在試驗區心情是什麼樣的,我這會都能理解了。”
“過去的事情不提,不過,有楊慶煌和左尹之在,有宗國勝王經倫在,咱們留縣的情況就不會有改觀。”
“鬧吧,都鬧吧,這鬼日子我真是過夠了!”
平安無言以對。
離開了坡口鄉,平安還有幾個鄉鎮要去。需要他面對的、需要他去做工作的還有幾個鄉鎮的幹部們。
楊得志和自己認識的時間長,打攪的時間長,他現在理解了自己當時的心情,可是別人呢?會怎麼想自己,或者根本就沒想,因為別人幹嘛要理解你的人生?
再者,楊得志理解的是自己的從前,現在呢?誰能知道?
忙了幾天,回到縣裡,楊慶煌開了會,顧建民和幾個人說:“經過這一段上促下銷,全縣的形式非常好,是大好不是小好,群眾的熱情也很高,一些基層幹部還表態說,縣裡建設只要需要錢,我們也願意往出掏。”
顧建民這種話都說的出口,這人真是沒救了。平安眼觀鼻鼻觀心,依舊在最不顯眼的那個位置坐著,他聽到楊慶煌總結了一句:如果按這樣的銷售勢頭,留縣明年啤酒的銷售是完全沒有問題的,這個值得大書特書一下,很有必要。
與會人員紛紛點頭。
會議結束後,平安走出來,忽然有了不知道該往哪裡去的錯覺。
哪都不清淨。他朝著辦公室走了幾步,又調轉方向下樓,坐車裡四下轉悠兜風,直到陳煜的母親打電話說陳煜可能就要生了,他才往市裡急急的奔赴而去。
陳煜生了個男孩。
看著兒子一臉皺紋紅彤彤的臉,平安覺得小傢伙像是剛剛出生的小老鼠或者是沙皮狗。
人都說無官一身輕、有兒萬事足,萬事足不足還感覺不到,一身輕,似乎永遠是輕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