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陰縣奴市的羅管事匆匆走進雅室,見一位白袍書生正揹著雙手欣賞牆上的字畫,不由得大失所望。
他還以為來了什麼大主顧,原來百無一用是書生。
讀書人虛頭巴腦,最喜歡裝清高,極少出現在奴市,說是有辱斯文。他們口裡講君子遠庖廚,不忍心見到畜牲被宰殺的慘狀,可吃起肉來比誰都歡。
為官者基本上是讀書人,購買奴婢自然有管家前來。親自買奴的讀書人往往囊中羞澀,偏偏酸不啦嘰,要求又高。買個粗使丫鬟,卻幻想紅袖添香夜讀書。恨不得對方年輕貌美,識文斷字,最好還能吟詩作對,彈琴吹簫。
呵呵,也不想一想。這等妙人兒都出自被抄沒的官宦之家,早在王城就被瓜分了。次一等的發配到郡城,再次一等的才流落到縣城。
出買燒火丫頭的錢,就想帶走一位千金小姐,呸!
但作為生意人,羅通儘管心裡不痛快,臉上卻擠出一個諂媚笑容,拱手欠身道:“管事羅通,見過公子。”
楚凡轉過身,簡短吩咐道:“關門。”
羅通一愣,收起了小覷之心,依言關上門。
這位年輕書生的衣飾雖然普通,但氣勢沉穩,眼神自信,卻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修煉出來的。關閉房門,想必有要緊事情談。
兩人坐下後,楚凡開門見山。
“聽說魯家堡的奴隸買賣,都是你經手?”
羅通答道:
“回公子,不光魯伯家,其它幾家大戶也是由我經辦。”
楚凡繼續道:
“我想從魯家堡買幾個奴隸,你幫我操辦。”
“這個……”羅通沉吟道:“一般情況下,他們要賣出奴隸會先同我們商討,再送來奴市估價交割。倘若主動去買,恐怕要多費銀子。”
“這個你不用管,說說眼下都什麼行市?”
羅通一聽,曉得對方不清楚奴隸價格。本待多說點兒的,吃書生有意無意一瞟,心中一凜彷彿被看了個通透,老老實實回答道:
“不知公子要買男奴還是女奴?一個壯勞力十兩銀子,奴市抽佣兩成,把官府的契稅也含在裡面了,至少需要一十二兩。倘若是女奴,差別就大了。燒火丫頭只要八兩銀子,年輕標緻又會女紅的,至少需一十六兩,還沒有算奴市的抽佣……像公子這樣指定去魯家堡買,魯伯一定會哄抬價格,還不如就在奴市裡面挑……”
楚凡擺擺手打斷話頭,道:
“我要你去魯家堡買四名奴隸出來,一個壯勞力叫阿土,他婆娘阿花,目前懷胎四個月。一個十一歲的丫頭小草,還有她母親繡婆,是個寡婦……”
羅通聞言,急忙扭頭看門關緊沒有,搶白道:
“公子這些話,可千萬不能露出一線風。”
“這又是為何?”
“本國曾經有一位上將軍孟代,公子可曾聽說過?”
“聽說了。”
楚凡皺眉,不知道買賣奴隸怎麼同萬人敵孟代扯上了關係。
“孟代本來是海寧侯的家生子,立下戰功才恢復自由身,後來在逍遙侯的賞識下做到了上將軍。但他母親依舊是海寧侯的奴隸,出白銀千兩也贖不回身。逍遙侯,甚至厲王都曾經出面討人,可海寧侯不肯放,誰也沒有辦法。”
“哦,明白了。”楚凡點點頭,道:
“你是擔心一旦風聲洩露,魯家據此要挾,開出天價。不過這件事只你知道,想必有辦法。”
“公子,辦法肯定有。我可以說最近缺奴,去魯家堡挑,只是價格貴點而已。問題是我不認識這四個人,一旦講出名字,魯家必定警覺,恐怕獅子大開口。”
楚凡不以為然搖搖頭,道:
“羅管事,我倒有個主意。進魯家堡沿著瀟水河堤一直朝前走,距離戴山最近的山坳裡有戶人家門前種了一顆梔子樹,就是阿土同阿花的屋子。你只要找到阿土,他便會為你找到小草同繡婆。我已經對他講過了,近日會有人將他們贖買出去。”
“嗯,這法子行得通。不過公子講阿花懷胎四個月,怕是難掩蓋身子,要多算一個人才行。另外,為了防備魯家看出端倪,極可能還要多買一兩個奴隸進行掩飾……”
“行了行了,羅管事,細節就不用同我講這麼多,總之你見機行事。仔細算一算,需要多少銀子才能把事情辦好。”
“公子,先作六個人計算,至少六十兩。抽佣十二兩,共計七十二兩。上門買奴的價格略高,滿打滿算要八十兩。”
“可以,我出一百兩。多餘的二十兩歸你私人,如何?”
羅通聞言大喜,起身作揖,道:“多謝公子。”
楚凡微微一笑,道:“你再多辦幾件事,買回後幫他們脫去奴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