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略顯狹小房間裡,橘色的燈光微微暗沉;牆上的空調開得很足,呼呼吹著,聲音不大,在半夜的時候緩緩停了下來。
涼風從玻璃窗的縫隙裡溜了進來,帶開黑色的窗簾,使得城市深夜裡的燈紅酒綠爬到床上那女人的過分瘦削的面頰之上。
也許是感到沒之前那麼涼快,女人一腳瞪開了被子,露出了一片毫無遮掩的大腿。
因為很少穿短褲,她的大腿幾乎是雪白的,但唯一讓人遺憾的是,那條大腿上竟然長著一條食指長的疤痕。那道疤痕顯然已經掉了痂,長出些肉色來,雖說不上猙獰,但乍一看去著實有些嚇人。
女人睡得很不安穩,不停地在床上翻來覆去,細細的眉毛蹙在一起,彷彿在夢中遇到了什麼讓人煩惱的事情。
“語薈!”某個電影明星的名字從她的喉嚨裡吼了出來,此時她腦袋上的筋崩得緊緊的,看起來極其痛苦。然而女人一年多來都是一個人住在這60平米的單身小公寓裡,沒有室友,也就從來不知道自己會說夢話。
渾渾噩噩中女人醒了過來。她用手擋住眼睛,然後用另外一隻手胡亂抹了一把,不知從哪個縫隙裡摸出她的私下用的手機來。勉強睜眼看了一眼時間,發現才淩晨五點半。
她此刻腦袋昏沉,對著屏保上面穿著茶色私人睡衣的女星盯了三秒鐘,又闔上眼睡了過去,完全沒有意識到那隻手機的待機效能竟然如此拔群。
她累了,需要休息。
然而有人根本不打算讓她好過,因為就在她起床氣正盛時,公雞都還撅著屁股打盹的時候,姓黎那賤人給她送來了一整套奪命連環ca。
“我x你大爺的黎舜!!!”
如果天使頭上頂著的是明亮的光圈,那此時被吵醒的周文迅腦袋上頂著的就是一片烏雲,還是帶閃電打雷鳴的那種。
眼看就要發作,下點暴雨什麼的,周文迅卻吐出一口濁氣,清了清嗓子,想要把宿醉刻在聲帶裡的嘶啞全都咳出去。
“喂,小黎,這麼早有什麼事嗎?你家有人得影帝還是得影後了?誒喲喂。那我可得好好恭喜你了,畢竟......”
“小周啊,雖然我們擎蒼手上只有語薈這一個得過獎的,但還是承你吉言,希望以後有其他後輩能一舉折桂。不過今天我要跟你說的不是這個。”
黎舜的聲音清亮得很,就像一隻下了蛋忍不住咯咯叫的母雞一樣,每段高亢的音節都散發著藏不住的炫耀之意。
周文迅牙都快咬碎了,心想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但嘴上還是不動聲色,接下了話:“那是有其他的喜事?”
“喜事算不上,但確實能讓人笑一笑。就前半夜的時候,你猜我見著誰了?猜不著吧。”自問自答了一番,這才揭曉了神秘的答案:“我見著肖琳了!她求我把她簽了,還忽悠我幫她付違約金呢。我說,你到底把她怎麼了?”
這麼早打電話過來,就是想說她的牆角要被挖了?
只聽黎舜那張嘴繼續叭叭叭:“我看她資質還行,雖然給我們家語薈提鞋是差了點,但也算是個可造之材,你說我是簽呢,還是不簽呢?”
.....
周文迅嘴角拉開一道弧度,眼睛裡射出冷芒,方才的睡意已經完全消失:“小黎你先等等,有個電話打進來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雖然是這樣說,她卻撥出了助理阮淇的手機號。只是剛才這戲演的,還真聽出了幾分抱歉的味道。
在等待對方接通的“嘟嘟”聲中,周文迅腦子飛速運轉,開始分析黎舜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如果是真的,她該怎麼報複,如果是假的,她又該如何回敬。
“喂阿阮,你快點給我聯系肖琳,套一套她是不是跟黎舜那賤人接觸過了。對方答應了她什麼,還有,她有沒有被對方套出點什麼東西。”
“老大我正想跟您彙報這事兒呢您就打過來了。肖琳確實和對方接觸了,而且還把我們這邊正在爭取的一個案子禿嚕了出去。”
周文迅捂住嘴巴,不知道牙怎麼突然開始疼了起來:“這個傻x!”
“誰說不是呢。關鍵是黎舜也沒給她什麼實質性的承諾,她還巴巴的以為明天就有人給她賠違約金呢,不就是吃了一頓飯嗎他們。她助理還在我面前還耀武揚威的,好像我們是剝削她的地主老財似的。”
肖琳是她簽了一年的新人,也是公司的重點培養物件。一年前肖琳還是籍籍無名的小輩,如今卻搖身一變,成了各個年輕人氣男偶像求炒cp的熱門女藝人。現今綜藝不斷、電視劇片約不斷,各種資源齊齊向肖琳砸去,難道肖琳還學不會知足麼?
電影圈逼格再高,也值得肖琳頭昏腦漲地去求黎舜!她還真的以為黎舜在電影圈就混得風生水起了麼?再說了,小學生的演技都比她好,她還不成能被名導看上?
她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一開口就要當什麼謀女郎!
現在看來,當初選上這個肖琳漂亮蠢貨,純粹是她周文迅瞎了眼!
阮淇在電話上為此憤憤不平,大有抱怨一個小時的跡象。周文迅可沒有那個閑工夫聽她吐槽,吩咐道:“我知道了,你先給我盯著,我還得回去應付黎舜。”
文迅果斷掛掉電話,然後再次接通了黎舜那頭:“喂。小黎啊,你剛剛說什麼來著?你也知道我都奔三的人了,記性不大好,你可別見笑啊。”
黎舜嗤笑:“你記性哪兒有那麼差。剛剛你不就是去問你家阮淇肖琳那事兒是不是真的麼?怎麼樣,現在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了?”
周文迅垂下眼睛,黑暗中的面部表情晦澀不明,動了動手指,往電話上按下某個功能鍵:“哦。那我冒昧問您一句,您到底是簽她還是不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