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璉兒跟你說了嗎?”邢夫人問。
鳳姐笑了起來:“大太太要是不問起來,我都要忘了。可不就是哪灌了黃湯,說了些瘋話。”
賈璉臉紅了:“太太,依我說這事還是算了。是打得我的名頭,就我去認了。”
“你認了?”賈赦拍了下桌子,“糊塗。你認了,賈家就完了。你不知道這是人家拿咱們開刀?這些芝麻綠豆的事,哪家沒個一二,說出來都不當事。不當事,給人告到長安府,還是一塊告的,就是明擺著要整死咱們。貴妃傳出來的話是什麼,早做打算。”
賈璉不好再說,看著鳳姐嘆了口氣。
鳳姐只覺得有股冷氣從腳底上升了上來。
賈赦看了看左右:“就這麼跟璉兒媳婦說了?”
賈政嘆了口氣,低下了頭。邢夫人和王夫人都不說話。鳳姐看著王夫人,這可是親姑媽呢。王夫人避開了鳳姐的目光。
賈赦看沒人反對:“璉兒媳婦,這事呢,現在只有先讓賈璉休了你……”
鳳姐的眼睛睜大了:“休了?”可見剛才賈璉說得還婉轉。
“這也是個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你先把事兒應下來,我跟你叔叔才好商量著怎麼把這擺平了。他們要對付的是我們,可不是你們王家。到時,這官司自然就沒了。那時,你再重新進咱們家的門。怎麼樣?璉兒媳婦。”
鳳姐估計著這事就瞞著自己商量好了,若是硬頂著,最後也一定是不成。倒不如先應下來,再慢慢圖之,便笑了起來:“大老爺都說了,這是個沒有辦法中的辦法。我想著卻是極好的。這麼著回頭就讓二爺給辦了。我呢,這先收拾東西回下孃家,也好通個氣。免得生了誤會,是不是?”
賈赦點著頭:“我就知道你是個識大體的人。”
王夫人也鬆了口氣,看著鳳姐露出欣慰之色。鳳姐說要是沒什麼事,就先回去了。
等回了自己的院子,鳳姐就把平兒喊了來:“把我的箱子籠子,你先整理好了。等我說了,往哪送,你就送過去。”
平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這幾日總有著事發生,便問:“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明天我得回趟孃家。”鳳姐琢磨著還在孝期是不方便走親戚,可現在這當口不能不回孃家。
回孃家不能算走親戚,鳳姐這麼安慰自己。這一宿,鳳姐沒睡著,把事翻來覆去想了個透。第二日一早,天不亮,趁著王子騰還沒有去上朝前,鳳姐就坐著車就到了都太尉統制縣伯府。
鳳姐看著緊閉著的大門和角門,讓來旺媳婦去敲門,就說自己回來了。
來旺媳婦去敲門,門居然不開。來旺媳婦沖著裡面喊:“大姑奶奶回來了,還不開門?你們這是挺屍呢,還是做什麼?”
天色漸漸亮了,來旺家的聲音也大了幾分,有路過的人就張望著。沒一會兒,角門那開了條縫,一個小廝露出了臉:“大娘,別敲了。上面吩咐不給姑奶奶進。”
“不給?為什麼?”來旺媳婦指著小廝罵,“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這可是姑奶奶。傳出去不得給人笑死,居然不給回孃家了。讓開!”來旺媳婦就要硬闖進去,“等姑奶奶見了老爺,看不扒了你的皮。”
小廝使勁了,姑奶奶要是個聰明人就不該回來,死賴在賈家,拖著賈家一起下水。這會兒,老爺也是沒辦法,讓姑奶奶自己想輒吧。”小廝說完就把門,插上門栓的聲音在清晨裡特別刺耳。
坐在車裡的鳳姐聽得一清二楚,臉色死白。突然蹦出來秦氏那句“嬸嬸,你是個脂粉隊裡的英雄,連那些束帶頂冠的男子也不能過你”,心頭驚了下,也有了主意。
豐兒看著鳳姐:“奶奶,我去把他罵一頓,太沒王法了。”
鳳姐搖了搖頭:“把來旺媳婦叫回來,咱們回去。”
豐兒跳下了車,把來旺媳婦喊了。來旺媳婦沖著門裡又罵了幾句,上了鳳姐後面的車。鳳姐下了車,往裡走的時候,跟在後面的豐兒叫了聲:“二奶奶,你的裙子?”
“怎麼了?”鳳姐扭回頭去看身上的石青刻絲灰鼠披風,有片發黑了,伸手摸了下,感覺發黏。拿過來一看,手指上殷紅。
豐兒驚恐地瞪著,又叫了聲:“二奶奶……”
“叫什麼叫,有什麼可叫的。”鳳姐大步往裡走著。才走到院子門口,就看平兒迎了出來:“奶奶,怎麼回來了?”
“先幫我換了衣服,我還得出去呢。對了,我昨晚讓你理得東西理好了嗎?”
“理了一半了,怎麼了,奶奶?”平兒去拿了鳳姐的衣服來,看到了豐兒的臉色,往鳳姐後面一看,“怎麼這樣了?”
“不就是出了些血,有什麼可怕的。”鳳姐把外面的石青刻絲灰鼠披風,裡面白色的孝服上血跡更是明顯了。
“奶奶,要不在休息休息再出去吧?”平兒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