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歸田並不在意商人的本性,明白兄長說的沒錯,像是他之前遠航的那個地方,商人肯定會不怕丟了命也往那裡跑,因為那裡已經有了文明,可以貿易換取金銀財富。但至於說此時還在刀耕火種的島上,商人不可能去的,實在是無利可圖,還只能靠墨家的組織去辦成這件事。
不過對於他想知道的,他已經聽懂了,皺眉思索了片刻,忽然間用筷子一敲飯桌道:“哥,那現在這個銅的問題……是有沒有的問題,不是是否得利的問題,對吧?”
庶俘羋點點頭道:“沒錯。這麼說吧,現在泗上有錢,有人,有糧,有各種手工貨物,有布匹,但是……缺銅,缺硫,因為正在擴軍。怎麼把錢變成銅,這是個大問題。因為現在泗上多用紙幣,所以錢不能直接化為銅,而且鑄炮所用之銅又和錢銅不一樣。”
“銅現在不是銅錢,而是鑄炮的銅,這兩個並不一樣。”
庶歸田心中砰砰直跳,因為他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便問道:“那麼既然不缺錢,南海之南還有不少的‘長工’,銅陵等地也有不少的礦工,若是那裡真有大銅礦,直接運過去,譬如干三年,卻發這裡六年的佣金,上面專營,專人管轄,也未嘗不可吧?”
庶俘羋苦笑道:“弟弟,你們在船上,不知道路上行軍之事。如今要去那裡,需得從南海過越,至泗上,過齊,至萊地,渡海,至箕子朝鮮國之南,沿著海岸向東南,至駒麗,再向南渡海……”
“不說數萬裡,可萬里之遙當非虛言。其中耗費多少?期間又需多少時間?”
庶歸田笑道:“哥,你在陸上知道的是陸上的事,可海上的事你不知道。每年四月,南海便要起風,直吹東北。那為什麼非要經箕子朝鮮國沿海岸至駒麗再渡海呢?若是有一條航路,可以從南海吳越之地,直通那裡呢?”
“運人至那,開採銅礦,經齊返回,也未嘗不可。”
他轉向庶君子問道:“姐,你們測繪禹之九州,想必上次初航至那島上,你們的同窗也必測過那裡的經緯吧?”
參與山川地理圖整理繪製的庶君子自然知道,說道:“知道。你且等等,我看看記的。”
她匆匆回到自己房中,翻出了一本筆記,說道:“若以最南端之測……”
唸了一個她和庶歸田都可以立刻明白、但桌上其餘人聽著不是太懂的經緯度之後,庶歸田揉了揉腦袋,搖了搖頭彷彿要把之前喝的那些酒都晃出去一樣,用筷子沾了一點酒,喃喃道:“讓我算算……讓我算算……”
庶君子伸出筷子,將弟弟在那裡算數的筷子開啟,笑道:“張帆航行風雲變化之事,我不如你;可論及九數幾何,你不如我多矣。”
“若以最南端算,緯度和會稽城相仿;若以東西算,最近處也不過商丘至南鄭。”
她沒有說數字的距離,而是給出了一個直觀的城邑相距。
庶歸田相信姐姐不會算錯,喜不自勝道:“如此看,並不遠。若有航路達通,自番禺以北運送十年期之長工、或自會稽運送銅陵之礦工,也非難事。”
“番禺東北,有大島,若能沿島而上東北,此路未必不通。”
他是在南海更南的地方玩過命的人,沿著海岸線一路航行找到了那處傳說中富庶不下中原地的人,遙遙數年,對於這種東西不過商丘到南鄭的距離,並不放在心上。
若是上面有心支援……自然風險重重,可能會遇大風、可能會船毀人亡……可一旦要是找到了這條航路,自己的功勳定將被後人記下,如此方才不虛此生。
他算了一下,三年時間,足夠北面已經可以航行過去的人找到銅礦金礦銀礦和硫磺,也足夠那裡的村社學會了種植交易糧食。只要能夠找到一條更近的航路,能把人運過去解決急需的銅礦和發財的金銀,想來上面願意付出一二百人的代價,以及支援航行所需的財物人力。
越想越是興奮,便道:“姐,過幾天你給我弄一張你們繪製的地圖。印刷繪製麻煩的話,錢不是問題,我可以找人專門去畫,無需版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