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破壞殆盡的法度?”
“被剝奪了權勢的遺老?”
“還是他們想象中,只要某位嬴姓公子振臂一呼,便雲起景從,來殺了我這不道之臣的百姓……”
“百姓只關心自己的飯碗滿不滿,誰會關心誰掌權?合不合祖宗規矩。再加上我叔孫通等人在各處宣揚我逐六國匈奴的功績,雖然,彼輩對嬴姓為君仍根深蒂固,但只要我不頭腦發熱,立刻行謀篡之事,一切自會穩固……”
黑夫道:“所以那些人的折騰,不過像是幾個蒼蠅碰壁。嗡嗡叫,幾聲淒厲,幾聲抽泣,於我無半分威脅。”
且讓季嬰和老楊一暗一明控制著就行,也許還能乘機撈出一兩條藏在土裡的大泥鰍呢。
“那些許御史少吏,自是翻不起浪來,但……”
葉子衿提醒道:
“這些密謀的源頭,是扶蘇。”
在她看來,這位公子的復出,對黑夫而言,是十分棘手的事。
一位正統繼位者的歸來,會讓黑夫這攝政之位十分尷尬,而黑夫的舊部們,又絕不會答應有人騎到他們頭上,他們一家,更得擔心失去權勢後的秋後算賬。
不管不顧吧,難免關中有人起小心思。
總之,處置不好,可能會出大亂子。
“良人可想好,該如何處置?”
黑夫卻不正面回答,反問道:
“你覺得扶蘇稱召王,用意何在?”
葉子衿道:“妾聽人說,召者昭也,天子立七廟,祠堂神主牌的擺放次序也就是昭穆……二世為昭,三世為穆。”
“自立召王,或是暗示他,才是真正當立的二世皇帝?”
黑夫大笑:“你怎與陳平想的一模一樣?汝等還是不夠了解扶蘇啊。”
葉子衿停了手:“良人明白,良人瞭解?何不為妾解惑。”
黑夫道:“據我猜測,扶蘇之所以稱召王,而不是秦王,甚至皇帝,是想在與我相遇時,有一些退路。”
葉子衿皺眉:“如召公奭一般,封於燕地遼東?為一方諸侯?”
“不,這並非扶蘇之志。”
那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即便飽受挫折,受了苦,美玉蒙了塵,開始改頭換面,竟奇蹟般做出了些成績。
但他骨子裡的理想主義,仍舊未變。
黑夫說起一段前朝的往事:“周以陝原為界,分東西。周武王崩,自陝而東者,周公主之;自陝而西者,召公主之。”
周召分陝而治之後,周公旦就可以把主要的精力用於掃平殷遺的反叛,穩定東部新圖;而召公奭的責任,則是穩定周地本土。
“我猜扶蘇的意思,是欲表明,想與我重複周公、召公之事,立一位‘周成王’,甚至像周召共和時一樣空置帝位,而我二人則共治天下,戡亂保民,恢復秩序,最終讓大秦中興……”
一同結束這亂世?
非要比較的話,這種東西共治,倒是有點像羅馬帝國的四帝共治。
黑夫大膽猜完後,攤手道:“當然,這只是猜測,現在的扶蘇,可能已變得我也不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