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先生道:“沒事,我正好有些問題要問他,與你無關。”
那個人被拖著走,掙紮了幾番後未果,忽而聲嘶力竭地叫喊了起來:“我說的都是真的!孽龍入世,它就在江陵,是要吃人的!你們憑什麼說我妖言惑眾!”
桑先生笑眯眯的,還是那三個字:“你放屁。”
花珏默默地捂住了臉,試圖將這句話從腦海中過濾掉。桑意拍拍他的肩膀,剛準備跟他說什麼的時候,卻陡然聽見天邊傳來轟然一聲巨響——
兩人不約而同地望過去,看見了天空漸變的雲層中現出一大團黑霧,時隱時現。那是橫貫幾個山頭那般大小的黑霧,聚散合攏,成就一個蛇形的、痛苦扭曲著的痕跡,如同凝固一般在天邊停留了片刻,接著毫無徵兆地散去了,消失了。
那個方向,鳥雀成群結隊地從山林中飛出,驚恐地叫喚著。風雲變色,剛才還晴空萬裡的天,陡然烏雲密佈,雷聲滾滾,任誰都知道這是要變天了,地面上的人沒有多注意天上那條蛇一般的黑影,也沒有看見它消失的時間,人們急匆匆地改變方向,準備回家躲雨。唯獨花珏彷彿被釘在了那裡,一動都不動。
他認得,那是玄龍。
他怎麼了?
他下意識地就要往那個方向跑,卻被桑先生死死拉住了:“跟我回去,小花兒。”
花珏睜大眼睛,急切地跟他解釋:“桑先生,我要過去。”
一向寬容他、縱容他的賬房先生這回卻說什麼也不肯答應他。他將花珏塞回車裡,像訓斥小孩兒一樣訓斥他:“過去什麼?怎麼還跟沒長大一樣,變天了也要過去看看,你如今生著病,起碼也要等雨停了再出去。”
他的口吻十分平靜,什麼異常都沒有。花珏卻慢慢反應了過來:“桑先生,你……沒看見什麼奇怪的東西?”
“什麼東西?”桑意一腳把綁來的人踹去坐格底下,回頭問花珏。花珏沒吭聲了。
桑先生看不見,他自然沒辦法將自己的意圖說出口。
他坐在回去的馬車裡,感到心裡的那根驚惶的弦越繃越緊,弄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強裝著鎮定,想著先回去,等桑先生不在的時候再偷偷出去找那條龍,卻沒注意到自己緊緊勾著的手指暴露了焦躁不安的內心。桑意靜靜瞧著他,眼神變得有些捉摸不透。
到了地方,花珏飛快地撲進了房間裡,宣稱自己想要睡覺了。桑意放了他過去,回頭卻將那個說書人帶去了判牢中,將他綁成了麻花。
年輕的賬房先生端了一杯茶,手裡拎了條長鞭:“說吧。”
說書人掙紮了片刻,還在苦苦思索著說些什麼話,好跟眼前這個人虛與委蛇時,清脆的一聲鞭響便“啪”地甩在了他臉上,帶著倒刺的鞭尾直接削去了他下巴上半片肉,鮮血汩汩流出。
“這個地方挨三鞭子,以後你喝水就會從這裡漏出來。挨四鞭子,你以後都喝不了水了。”桑意道,“五鞭子,你的脊骨會斷在這裡。再給你半柱香時間……青宮道派的道士,不曉得怕不怕死?”他溫和地道。“你們跟小花兒是什麼關系,你們跟他的病有什麼關系,為什麼要扮成說書人來這裡妖言惑眾……老老實實地告訴我,否則玉皇大帝也救不了你。”
另一邊,花珏在房間裡等了半晌,估計著城主同桑先生都去午睡了,這才偷偷摸摸地準備跑出去。但他沒料到,他剛踏出房門,便被兩個家丁禮貌地請退了:“花小先生好好休息罷,桑先生囑咐我們好好守著您。”
花珏嚇了一跳,忙不疊地關了門退回去。他住二樓,回去又開啟窗,往下看了一眼,卻看見他窗下那個長野草的地方也站了幾個人。聽見頭頂窗戶的聲響,那幾個人抬頭看過來,跟花珏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花珏:“……”
他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心口一跳一跳地越發的疼痛起來。他用力按著自己的心口處,彷彿洩氣一般捶打著自己,深深地覺得自己沒用起來。
他順著牆邊慢慢地滑下去,抱緊自己的包裹,也不知道在跟誰小聲說話:“讓我出去吧……”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包裹,忽而心裡一動,摸出了那支琢玉筆。寧靜緩和的陰息在上面流淌,彷彿冰海之下潛藏的深水,將所有洶湧暴烈的東西都壓在其下。花珏看不出這些,他只發現,在碰到這支筆的一瞬間,他心口的隱痛忽而緩和了一些。
包裹散開,花珏將判官筆收進自己的袖子裡,又看見了裡面滑出一片龍鱗。漆黑深沉的顏色,泛著清透的草木香,有些發苦,上面躍動著溫柔的光澤,彷彿是某個人注視著他的眼神。
作者有話要說: 花珏:整個江陵就我一個人知道玄龍的真實身份,我要保護他!對他負責!
老醫生:不好意思,我摸骨的時候就知道了。
桑先生:不好意思,我現在也知道了。
玄龍:……算了你讓我自生自滅吧。
求評論 有人要給我留評撒花花嗎 沒人我過會再來問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