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員手腳利索地給他出了票,臥鋪票沒有學生票,不打折,他補了90塊錢。
硬臥沒有門,上中下三層,層高逐層減低。上鋪,腦袋大的躺著就能碰著天花板。
週末到了臥鋪車廂,火車已經離開蘇北站十幾分鍾了,過道燈亮著,隔著窗玻璃看出去,外面黑咕隆咚。
踩著梯子上了中鋪,把箱子塞在腳頭的行李架。他瞄了一眼下鋪的人,是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小夥子,不苟言笑,一看就是北方人。
天還早,週末不願意窩在鋪上,下了鋪,坐在窗邊的小椅子上,摸了一瓶礦泉水咕嚕嚕喝了半瓶。
“你去上大學?”
週末沒想到第一個找他說話的是那個小夥子。
他點點頭,並沒有問小夥子“你也上大學去啊?你哪個學校的啊?你叫什麼名字啊?”,萍水相逢,吹完,各回各家。
“我看見你戲弄黃牛了。”
“哦!”
“……”
倆人的聊天只一個回合就聊死了,小夥子放棄聊天,繼續看書。
週末摸出手機,9點多爺爺應該還沒睡,給爺爺打個電話。
電話一撥就通,爺爺的聲音立馬傳來:“小末,你到哪裡了?”
“爺爺,我已經上火車了,明天天一亮就到東海,您放心,好好休息!”
“火車上擠不擠?找列車員補張臥鋪票,硬座人太多,不安全。”
“我已經補了臥鋪票,您聽聽,硬座車廂裡哪有這麼安靜!”
“好好好,你吃晚飯了沒有?”
“在火車站那邊的飯店吃過了,爺爺您放心吧,我能照顧好自己,倒是您,早點睡覺,要多鍛鍊,您得把身體養好,幫著帶曾孫。”
“臭小子,沒正形,等你娶上媳婦再說!今天程家的丫頭電話打來了,你記一下她的電話號碼,你們在東海要互相照顧。”
“好,您說吧!”
周爺爺把一串手機號報給他,問道:“記下了嗎?”
“記下來了。”
週末記個錘子!
和爺爺叨叨了一會子,週末掛了電話。
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甚至性子很涼薄,多少次那些小姐姐看著他優雅地提好褲子,扣好手錶,不緊不慢地丟下一沓錢離去,揮揮手不帶走一根毛髮。
但是,爺爺不一樣,爺爺是把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一點一滴教育他成人,他的一切都是爺爺給的,給了兩世。
他現在就是牽掛爺爺,白天爺爺朝車子尾塵揮手的一幕,在腦子裡像定格的電影畫面。
十點,列車員把燈熄了,週末爬上鋪位,拉開被子睡覺。
綠皮火車和後世的動車、高鐵不一樣,“哐當哐當”地一路響,尤其過橋的時候,“哐噹噹噹,哐噹噹噹”,多出來好幾個頗有彈性的“噹噹噹”,整列火車都在激動地跳霹靂舞。
在鋪位上清晰地聽到車輪和鐵軌華山論劍,相愛相殺,鋪位跟著有節奏地一搖一晃,比什麼催眠曲都管用,週末很快就被搖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