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臉頰摩挲著我的臉頰,右手再抓住我的右手,電鋼琴的聲音再也發不出來,寂靜包裹住整個房間。我像做錯事的孩子,什麼也不想做,什麼也不敢做。她突然從旁邊繞過來坐在我的腿上,雙手勾著我的脖子,再次問我是不是睡覺時真不知道自己的左手放在什麼地方。我告訴她我的確不知道放在哪兒,她笑了一下說我比女人還含蓄。她吻我的嘴唇,那是我第一次|接穩|,她的嘴唇柔軟,像是《圓舞曲》裡面蹦出來的音符。她起身拉著我的手,讓我和她一起去床上。
“不管你是畫家還是音樂家。”她說:“你應該知道你睡覺時左手究竟放在哪裡。”她坐在床邊,我站在她的身前,她雙手環著我的腰,下顎貼著我的小腹,抬頭看著我說:“你為什麼這麼好?”她躺倒在床上,讓我躺在她的旁邊,拉住我的左手,放在她的|匈部|,告訴我我傍晚睡覺的時候手就放在那個地方。夜色已深,書桌檯燈光亮衍射到床上,光線昏暗,我依然能看到她臉漲的通紅。我心砰砰直跳,生怕被她察覺。她再次吻我,那種《圓舞曲》柔軟的音符再次襲來。我抱住她將她反壓在身下,拼命主動的去品嚐《圓舞曲》的音符,我和她的呼吸都變得急促。
她頭髮上洗髮水的香味給了我致命一擊,彷彿背上被插了一把尖刀,海琳琳出現在我的腦海,沖淡了我所有的慾望。我猛烈的心跳即刻停止,整個人像燃燒的火柴梗,燃著的瞬間火焰熾烈,照亮整個黑暗,但只是一瞬間,所有的東西都在熄滅,只餘白色灰燼。恐懼和自責讓我痛苦不堪,雖然我和海琳琳早無任何瓜葛,但當我趴在另一個女人身上時,卻發現我竟然痛恨自己對海琳琳的不忠。
我觸電般從她身上爬起來,快速整理我的衣服,將被拉上胸口的T恤撫平,把退到膝蓋的短褲提到腰上。想快速逃離她,逃離她頭髮的味道——那味道和兩年多前畫展上我聞到的味道一模一樣。時光在倒流,一切都在回去的路上,我驚恐萬分,生怕自己再回到遭罪的時刻。但她頭髮的味道久久漂浮在昏暗的空間,一直追隨著我的嗅覺。我坐在凳子上,背靠著電鋼琴,觸動了幾個按鍵,一陣凌亂的聲音響起。
她躺在床上,一言不發,一動不動,房間安靜,昆蟲的叫聲透過窗戶傳到屋裡,整個世界都是在走向死亡的寂靜。好一會兒,她坐起身來,整理自己的肩帶,將睡裙下襬放下遮住只剩下|雷絲||內褲|的腿,坐在床沿,套上自己的拖鞋。
“你撥出的氣息裡面全都是另一個女人的味道。”她說。
我無地自容,不想承認,但什麼又都瞞不住,我低頭看著自己赤裸的腳尖,什麼也不敢說,不敢看她。我感到她正在走出房門,我很想對她說聲對不起。但過錯鑄成,覆水難收,道歉已無用處,只會平添紛擾。我希望她趕緊走,又希望她永遠留下,只為平復我悔恨、自責又往事斑駁的心。她穿好拖鞋,一言不發的走出房門。
我徹夜無眠,凌晨五點鐘我便逃離我的房間,逃離我的那個院子。我躡手躡腳的開啟自己的房門,輕輕地鎖上,生怕弄出丁點兒聲音,打破黎明的寂靜讓隔壁察覺。空氣潮溼,院中的木棉樹安靜佇立,蚊子爬上我裸露的胳膊,微風拂面,隱隱約約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汽笛的聲音。我沿著兩旁種滿弧尾椰子樹的街道,用了一個多小時走到海邊,太陽正從海平面上冉冉升起。
從她離開我的房間之後,我就在想一個問題,我為什麼會感到自責和恐懼,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可怕的魔法。我被這個問題困擾了一晚上,又將我困擾在海邊整整一個上午。直到同事打電話讓我回公司工作。我回到公司為一個客戶畫肖像,畫到一半的時候,客戶說我給他畫的畫裡面透著一股子萎靡不振,會影響到他的財運。我又重新畫,新的畫畫到一半的時候,他又說我的畫裡面透著暮氣沉沉的憂傷,會影響他的家庭和睦。我再打算重新畫的時候,夜色已經籠罩了大地。“算了,不用畫了。”客戶說:“你看起來需要睡眠。”那幅畫第二天被安排給了另一個同事。
我去潁秀那棟古老的房子尋找安逸,只因怕回到那座院子遇到她不知道該不該給她打招呼,或者該如何給她打招呼。潁秀正在為工作的事焦頭爛額,自從和導購徹底斷了之後,他把一門心思全部放在工作上。那場戀愛彷彿讓讓他喝醉了,一直酒醉不醒,在公司大吹大擂,大包大攬,拍著|匈胸|對公司保證自己會完成公司要推掉的一個專案。然後讓公司給他分配了五個員工,立下書面材料,兩個月內完成不了提頭謝罪——他的確寫的“提頭謝罪”。公司領導將“提頭謝罪”改成“剃頭謝罪”,然後大家簽字確認,等待最後宣判時刻的到來。工作展開之後,難度之大完全超出他的想象,第一次嘗試的一個巨大BUG就讓他酒醒了一半;隨後和甲方的一次爭吵讓他的徹底清醒,重回正軌,但工作依然一籌莫展。
我躺在我一年前躺的那個客廳沙發上,昨晚的徹夜未眠造成疲乏並沒有很快讓我入睡,我一直處於半睡半醒之間。正在燈下絞盡腦汁思考方案的潁秀以為我睡著了,給我身上披上一條毯子,自言自語的說:“可憐兒的人兒,又沒地方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