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揀了處坐下,隨便點了碗牛肉麵,四下打量尋找著車伕的蹤跡。見得酒鋪前頭的廚子將一勺不明的骨肉丟了進去炸,待到撈起來時,打了三兩塊進碗裡。
一碗簡簡單單的牛肉麵就這樣端了上來,還冒著騰騰的熱氣。
周圍幾個酒客都盯著這一桌,卻遲遲不見方平動筷子,不由得有些心急。
這時那婦人走了上來,諂媚笑道:“小官人,怎麼不吃?”
方平見她那有意無意間露出的雪白,指了指陶碗道:“酒家,你這肉是羊肉的,是狗肉的,還是其它什麼肉?”
婦人深深看了眼方平,嘻嘻笑道:“客官說笑了,這清平世界,蕩蕩乾坤,哪來的其它肉,這是牛骨頭罷了。”
談話間,旁邊的酒客吹起了口哨,頗有節奏,卻是黑店的接頭話:“這小子不肯吃,不如直接弄死他。”
“是,這小子就一個人,乾脆點按倒算了......”另一個酒客也吹哨回應道。
婦人給了二人一個眼色,示意他們稍安勿躁,這小子可不是常人。
方平雖聽不懂這口哨聲,但早知道這群人是串通好了,這是家宰客的黑店。
“客官,這牛肉麵冷了,可就不好吃了。客官吃飽了,若是要加餐,可跟我到後廚去......”婦人媚眼如絲道。
方平點了點頭,舉起筷子卻又放了下來,敲了敲桌子道:“好菜怎能沒有好酒。”
“好,客官稍等。”
婦人叉腰吩咐了堂倌上酒,自己卻笑著尋思道:這小子心思不純,實力叵測,等會酒水面食下肚,蒙汗藥力發作了,自己再好好拿捏一番。看他細皮嫩肉的,倒是可以先用再吃。
不一會兒便上了一壺酒,婦人親自替他斟了一杯,笑道:“小官人,酒來了。”
說著便將酒杯遞到方平面前。
方平知道這酒水有問題,接過時又觸到婦人的手指,心頭猛地一抖。
這老闆娘不對勁啊!
便在這時,伴隨著一陣踉蹌的腳步聲,又一個落魄的書生走進了酒鋪。
他身著深青色的粗布麻袍,揹著竹編的書箱。他雖是眉眼清秀,膚色卻偏黝黑,顯然也是長期跋涉在外的遊子。他的神色顯得羞澀而怯懦,一副唯唯喏喏的讀書人模樣,看起來就很好欺負。
那幾個酒客更感高興,這才剛來了大肥羊,又送上門一隻灰兔。
風塵僕僕的書生舉目四顧,心中只感陣陣涼意,直到看見角落裡坐著的方平,這才鬆了口氣,至少還有個伴兒不是。
書生頂著酒客惡狠狠的眼神小心翼翼地來到方平這一桌,放下書箱就坐了下來。
方平抬頭看了眼書生,只覺得有些眼熟,卻也不認識他。
書生看向方平,抬手抱拳道:“這位兄臺,在下寧......”
“喂!你是打尖還是住店?”婦人不耐煩地打斷了這姓寧的書生。
書生見這老闆娘打扮得雖然豔麗,但卻掩不住眉目間的兇厲之氣,不由得小聲道:“酒家你好,我要兩個白饅頭。”
婦人一撩綠紗衫兒,露出兩條大白膊子:“白饅頭沒有,只有肉饅頭,要是不要?”
書生見這老闆娘一副吃人的樣子,哪還敢多嘴,趕緊點了點頭。
老闆娘吩咐了堂倌上了一碟饅頭,卻也沒有離去,而是候在旁桌。
看她這樣子,是吃定他們了。
方平心中暗自想著,而那書生似乎是一路餓了太久,拿起那蒸得微黃的饅頭便往嘴裡塞,還客氣地指著碟子唔唔道:“別客氣......你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