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師。”
“恩師!”
兩人回身迎過去行禮。
溫濟的確是太老了,佝僂的身形需要有人扶著,眼神也渾濁難辨,走到跟前才認出燕方綏:“禹遠也在?怎麼都站在廊下不進去?”
燕方綏回話:“學生今日回駐地來辭公主,不曾想公主夜裡操勞公事睡得晚,還未起身。”
溫濟聽著點頭,停住腳步說:“既如此,你們就陪我走一走。禹遠這一去恐也需些日子,等你回來,不知道老頭子我還在不在嘍。”
兩人一起要勸說什麼,溫濟笑著擺手按住:“遲早的事,不必忌諱。只是聖人年幼,朝政被女人把持,我還是辜負了孝武皇帝的期望啊。”
如今的形勢,稍有眼力的都能看出阿如的目的來。
最後的爭奪只在她與曹仙娥之間。
要說曹仙娥也真能沉得住氣,阿如都堂而皇之住進太極宮了,她還領著溫蒖兒悠閑跟鳳翔當地的婦人學做花饃饃。
“蒖兒你看,”曹氏手掌拖著一隻憨態可掬的面制小豬,欣喜地分享,“你看我做的好看吧?”
溫蒖兒自然說好看,但她沒曹氏這般穩健的心思,忍不住問:“娘娘,娓娓她,還是沒訊息嗎?”
曹氏手裡又拿起另一隻小豬:“沒有。你很擔心她?”
溫蒖兒預設:“此間到沙州有兩千裡遠近,路上又不太平。實在不知她安危如何。”
“放心吧,”曹仙娥看得清楚,安慰她道,“身為曹家的女兒,肯定有人要她死。可她不只是曹家的血脈,也會有人力保她性命的。”
溫蒖兒聽明白了,才要放心,就聽曹氏笑著說:“當然,娓娓比不上你,保你性命的何止一兩個。”
溫蒖兒低頭不語。
她自小長在曹仙娥身邊,怎麼會不懂權力是把雙刃劍的滋味?父親溫重傾盡全力為曹家搜刮財富,她才能一步一步成為女官的首領。也是自己在曹氏身邊盡心盡責,溫家才能掌握最易遭受猜忌的財政大權。
這都是相輔相成的。
“行啦!”曹仙娥做完了,拍拍手上的麵粉,端起來叫她看,“怎麼樣,是不是比那師傅做得還要好?”
溫蒖兒忙遞上擦手的布巾,熟稔去摘曹仙娥腰上繫著的圍裙:“娘娘做的簡直栩栩如生。”
曹氏擦完手,喊了聲來人,接過遞來的木盒開啟給溫蒖兒看:“驛路時通時不通的,這些信件便耽擱了。你看看,都是你的。”
溫蒖兒忙接過,曹仙娥笑道:“你父親倒是關心你,每每問詢。可惜,在我看來他不過是個糊塗人。”
盒中的信果然都是溫重寫的,先時一兩月一封,杳無訊息後半月、甚至七日一封,看得出越來越心焦的痕跡。
但溫蒖兒卻沒有半點感動,她是宮牆裡長大的女兒,溫家的權勢沒給她帶來半點驕傲,反是自小被拋棄的恐懼佔據了她無盡的長夜。
父親,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人罷了。
那些擔憂,字裡行間的問詢,此刻彷彿投入深澗的石頭,聽不到令人心安的那個落地聲。
都太浮於表面了。
她不想要這樣虛無縹緲的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