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蓁蓁。”
樊清苦守青蘅畫室,是因為周易。
這裡和他和周易夢開始的地方。
許蓁知道這是樊清難以割捨的記憶,讓她離開,就好比在她的心頭上狠狠滴割下一塊肉。
許蓁眼眶發熱,鼻子甚至通不上氣,接著聽見樊清繼續說道:“你上學的時候就很優秀,有天賦有肯努力,你很像我,但是又比我好,”
“這些天來一下子發生那麼多事情,似乎在慢慢削減你的驕傲,你的個性、還有那一份因為被藝術浸透後散發出來的清高,這不是你。”
“我一直在思考,青蘅畫室真的值得我,值得我的蓁蓁受盡那麼多的流言蜚語嗎?”
樊清說著說著眼角綻放出幾點淚花,她有些僵硬抬起手,卻先一步觸控到那深深的皺紋,她仰起頭來想讓眼裂回流,再低下頭的時候,笑著對許蓁說道:“蓁蓁,要是他看見你因為畫室受到那麼多的惡意,他也會同意我的想法的。”
許蓁一時沒了聲音。
“你的那個男朋友,我說不上來哪裡好,也說不上來哪裡不好。”
“我甚至惡劣地把一切緣由歸咎於他,但是又覺得不是他的錯。”
“我知道我不能替你去怪任何人,但是我能做的就是帶你離開。”
許蓁透過陽光看著畫室的四四方方,飄忽不定的白雲逐漸聚集起來,形成一大團蓬鬆的白色物質。
爬上牆角的三角梅被風雨打得有點皺巴巴的,半死不活,軟趴趴地耷拉在牆上。
樊清道:“華市冬天的海也很好看。”
許蓁這才意識到,快入冬了。
她在蟬鳴喧囂的盛夏搬進來,在冬天來臨之前抬腳離開著四四方方的地方。
“蓁蓁,我知道你的性子,你會覺得對不起我,但是應該是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姐姐。”
許蓁突然想起自己很小的時候,不知道被哪個男生惹哭了,回到家裡不吃不喝。
連外公外婆都沒辦法,只有樊清能敲開她的門。
年幼的許蓁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唯唯諾諾地問樊清:“小姨,你會不會嫌棄我?”
“他們說我是沒人要的孩子,以後你結婚了,外公外婆老了,我就沒人管了。”
樊清抱著小小的許蓁,說道:“我要一輩子和我的蓁蓁在一塊,怎麼樣都不分開。”
晚上躺在樊清懷裡的許蓁又問她:“小姨,我不是你的孩子,你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樊清想了想,說道:“因為你的媽媽,也對我很好很好,所以我也要對她留在這個世界的寶貝很好很好,她才放心。”
——
裴雲玦一天一夜沒有合上眼睛了,手裡抓著被不同顏色的筆圈化了不同的標記的劇本,陳榮意識到他三個小時之前就在盯著這頁紙,鼓起勇氣不去看他陰霾如同男鬼一般的表情,推了推他。
裴雲玦緩緩地回過頭,雙目呆滯,似乎找不到焦距,陳榮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裴哥?裴哥?”
裴雲玦虛影中看見一雙手把他的思緒拉過來,他突然沒辦法開口說話。
緩了很久,他才啞著聲音開口,“怎麼了?”
陳榮看見他的那雙眼睛完全像是滾塵的兩顆珍珠,灰濛濛的,沒有任何色彩。
陳榮輕輕說道:“導演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