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娘看著蹲在貓窩前的少女,她身形消瘦,長發未綰,墨色的發胡亂披散在纖弱的肩頭,襯得面頰滄白如雪,只剩下一雙眼睛紅得厲害。
就像個泉眼一樣,簌簌往下掉眼淚,這幾日的眼淚比曾經十六年加起來都要多。
小娘子沒有回頭,甚至沒有什麼回應,只滿眼迷茫地去摸窩裡已經被打理得幹幹淨淨的小三花。
就好像看不見小三花已經碎裂變形的頭骨,還有脖頸間的窟窿,只滿眼熱誠地望著它,就彷彿小三花已經睡著了,她在等著它醒來。
冬娘眼睛也跟著一熱,想說又不知道說什麼。
正在這時,桑淑雲過來了,一眼看見了食案上一口未動的飯菜,暗自嘆氣,眼神示意冬娘和一旁的畫春阮秋兩婢都下去。
屋內只剩下母女兩人,桑瑜喚了一聲阿孃,又靜靜去看窩裡的小三花了。
桑淑雲心中也跟著難受,她走到桑瑜身邊,蹲下身來攬住女兒。
“小乖用自己的性命保護你,是希望你能好好活著,現在它走了,要是在天上看到你餓瘦了這麼多,一定會不高興的。”
話音落下,桑瑜有了反應,想起了那日慘烈的一幕,那雙眼睛又控制不住地滾下熱淚來,心痛到無以複加。
這些時日她的眼淚好像不再受她控制,只要一想到和小乖相關的事情便要噴湧而出。
她的小乖沒了,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再也不會回應她了。
再想聽一聲嬌嗲的咪聲都是奢望,它永遠不會醒來了。
一想到這,桑瑜眼眶中奔騰之意更甚,呼吸都困難了起來。
“可我不高興,阿孃,小乖再也不會回來了。”
對上阿孃慈愛的眉眼,桑瑜幾欲崩潰的情緒再也忍不住了,埋在阿孃懷中抽泣。
“阿孃我好難過,我就不應該去秋狩,我更不應該帶著小乖去,讓它被狼咬死了,是我害死了它嗚嗚嗚~”
桑淑雲心疼地抱著痛失愛寵的小女兒,不住安慰著。
“別那麼想,小乖不是你害死的,是吳家的錯,如果不是他,你帶著小乖在外圍不會遇到任何危險,你們會高高興興地從驪山回來,什麼事都沒有。”
“不要歸責於自己,都是那吳七郎的錯。”
吳七郎三個字一入耳,桑瑜便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把吳七郎的臉都給打爛以洩她心頭之恨。
察覺到桑瑜在顫抖,桑淑雲忙不疊輕撫她的身子,竭力安撫道:“興許小乖現在已經去投胎了,它這輩子救了許多人命,是大功德,下輩子定會脫離畜道,做個好命的人,我們應當為它高興。”
這也是桑瑜的願望,她的情緒穩定了下來。
桑淑雲再接再勵,瞅了一眼窩裡僵直的小三花,生怕刺激到她,開始循循誘導。
“你看,小乖也躺好多天了,雖然眼下是秋日,但時間久了它也撐不住,萬一生蟲了,小乖還要被啃咬,我們讓它入土為安吧。”
桑瑜神情一怔,忽然憶起了當初在蔡寧家,小乖是多麼討厭蟲子,從背上扒拉下去不說,還特意踢到水裡。
它一定是不願被蟲子咬的。
想到這,她拭去眼淚,顫著聲音應下了,又接著道:“阿孃,我不想用土葬,用火葬吧。”
這樣的話,無論她日後去哪裡,她都能帶著它走了。
桑淑雲猜到了意思,慈愛地點頭應好,大概是為了緩和一下氣氛,桑淑雲將大女兒的喜事說了出來。
“你阿姐她有身子了,大夫說已經兩個月了,等明年我們玉兒又要做姨母了。”
桑瑜眸光亮了一瞬,也為阿姐高興,低迷的情緒散了許多。
桑淑雲順勢說出了她的打算。
“這是我們家第一個外孫,阿孃這幾日欲去青龍寺給你阿姐祈福,玉兒一道去吧,樂遊原此刻秋景甚好,就當出去散心。”
桑瑜看出了阿孃的苦心,她不想辜負,扯了扯唇角應下了。
“好啊,阿孃想哪日去?”
“後日吧,後日大吉。”
桑瑜嗯了一聲,覺得不錯,明日正好將小乖的骨灰安置好,順帶將它帶去青龍寺超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