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前,桑瑜似有似無地朝著某處瞥了一眼,目光輕的像羽毛,被夜風帶著,輕飄飄地落在薛懷瑾身上。
本就時刻關注桑瑜動向的薛懷瑾收到這份目光後登時渾身一激靈,心跳加快,一時間手腳都僵硬起來了。
想躲又不敢躲,薛懷瑾深呼吸幾下,同爺娘說一聲去方便,人就下樓去了。
只有乾寧帝,將一雙背影皆看在了眼裡,但笑不語。
下了觀月樓,再行一盞茶的功夫便是更衣用的殿宇,桑瑜知道人一定就跟在後面,心裡早開始盤算見了薛懷瑾那廝如何發作了。
殿內擺設一應俱全,還有一方軟榻,這讓桑瑜尋到了空子。
宮人將幹淨的衣裙拿來,就要侍候桑瑜換衣,桑瑜阻止道:“我自己來就行。”
在屏風後將衣裙換好,桑瑜裝出疲乏困倦的模樣對守著的宮人道:“我忽然有些睏倦,想在這裡小憩片刻,煩請這位宮娥姐姐回去跟我爺娘說一聲。”
宮人有些為難,怕聶家小娘子自己在這出什麼事,一番糾結後道:“婢這就去,很快回來為娘子守門。”
桑瑜感謝那宮人,叮囑她快去快回。
見小宮人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桑瑜慢吞吞地從殿中出來,涼颼颼的夜風拂在面頰上,吹散了面頰上因多飲了幾盞酒産生的熱暈。
衣袖寬大,桑瑜兩手揣在一處,冷冷地看著左前方一棵青松,雖又夜色掩護,但桑瑜還是看見了那抹頎長的身影。
她故意沒吭聲,只當沒看見他,在原地溜了幾圈,估摸著人應該急得抓心撓肝了才清了清嗓子。
“還不出來,躲躲藏藏像個老鼠!”
含著怒氣的聲音在清寒的夜裡脆響異常,像把利刃往薛懷瑾心上紮了一下,驚得他也不敢躲了,一下從樹後跳出來,嘴裡囁喏著什麼。
“出來了出來了,你別惱了~”
偌大個人,恁大個個頭,此刻像個小媳婦一般站在桑瑜跟前,要不是桑瑜如今氣著,怕是也要笑出聲來的。
揣著兩手繞著薛懷瑾走了一圈,只聽桑瑜氣哼哼道:“怪不得藏頭露尾的騙人,原來是這般見不得我們聶家的身份,你倒是安心了,倒是將我耍得團團轉,好玩嗎?”
夜風此刻彷彿都因為這聲質問帶著刀子,薛懷瑾又心慌意亂了一瞬,忙不疊解釋道:“我並未是耍弄人,只是深知你厭我,若是告訴你我是誰,怕是理都不願理我,更別說同我說話了。”
聲音越說越弱,時刻反映著主人的稀薄底氣,桑瑜冷笑。
“你心中有數就好,我只問你,你這般謀算,到底是圖謀什麼?”
從他醒來不過半月,態度前後顛倒,天差地別,桑瑜不信他沒憋著什麼壞。
問道這裡,就看見一向被長安人說成性情彪悍張狂的少年露出了類似於少女羞怯的扭捏神態,看得桑瑜神情複雜。
是不是都是些風言風語,薛懷瑾看起來可一點也不像傳聞中那樣,不管是幾日前,還是現在。
正出神著,就見對方一雙明眸璀璨,笑容明快答道:“這些我已經同你爺娘說了,我想與你並蒂連理,娶你回家。”
無論桑瑜以前有過多少愛慕者,但從未有一人會如此直白地當著她的面說這等思慕婚姻的話,她那臉皮哪裡遭得住,立即就火燎一般紅了。
“呸,說什麼誑言浪語,輕浮至極,當初你寧可那般羞辱我,還傷了我阿弟的腿也不願結親,如今倒是反悔了,天下哪有那麼好的事,任你想要就要,不要就不要,我告訴你,沒門,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別再來招我!”
被這廝氣得心中堵得慌,桑瑜一番狠話撂下去,心髒跟著怦怦跳,但飛速劃過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悵然。
頭腦發熱的她就要轉身進殿,不想再理這個讓自己心緒不寧的人,然剛有動作,就被他從後面扯住了……
薛懷瑾沒敢碰她的手,只是一把撈住了自己右臂挽著的帔帛,轉身那一下,被夜風揚起,淺粉色的輕紗在月光下雪白如練。
最後被一隻修長的手掌攥在手心,掙脫不得。
察覺到阻力,桑瑜回頭,看到薛懷瑾還敢拉扯自己的帔帛,勃然大怒。
“大膽潑才,你想做什麼!”
那小宮人還未回來,四下無人,要是薛懷瑾真想做點什麼她還真逃不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