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巧,阿爺那時便是於蘭臺任職的禦史,負責監察百官、建言獻策。
阿爺是個老古板,年輕時也是個小古板,性子在眾禦史中最是剛直的一個,總是會盡職盡責地去彈劾糾察失禮無紀的臣工。
兩人偶有摩擦,各自心中不虞。
又是一年,那時阿爺是吏部侍郎,桑瑜還未出生,全是聽阿姐說的。
似乎是因為夜禁的事,兩人又起了爭執,甚至還當堂吵了幾句,甚是熱鬧,將聖人都整得焦頭爛額,最後不歡而散。
從那以後,不僅兩人在朝堂上沒個好臉,兩家人的關系也微妙了起來。
但讓聶薛兩家徹底撕破臉的事源於去歲,與桑瑜有關。
去歲三月初六,是桑瑜及笄的生辰,阿爺給她大辦了一場及笄宴,聖人知道了,起了個心思,開始給兩家做起了媒。
讓桑瑜去配薛家郎,那個自十四歲起便跟著其父定國公在沙場上搏命,十八歲給自己搏了個五品寧遠將軍的薛懷瑾。
老實說,桑瑜並不屬意薛家郎這樣的兒郎作夫婿,先不提常在烈日疆場下風吹日曬的兒郎會是什麼黝黑粗糙的面貌,魁梧壯碩的身形。
就脾性而言,武將大多粗蠻性烈,桑瑜自知溫吞,不像阿孃和阿姐性強而有手腕,能將夫婿料理得服服帖帖。
她這樣的娘子,若對上薛懷瑾那般性烈強勢的兒郎,豈不是糟糕透頂?
然聖人為了緩和兩位愛卿的關系,盼著文臣武將一家親,熱切地希望阿爺和定國公能帶這個頭,藉此緩和整個朝堂的文武關系。
畢竟一個是執掌中書的長官,一個是威遠懾敵的鎮國大將軍,皆為文臣武將中的佼佼者,再合適不過。
阿爺和定國公一開始也不大情願,但耐不住聖人這位君主的好說歹說,為了聖人的面子,也為了朝堂的大局,兩家都心照不宣地應了下來,只等著明面上薛家上門納採了。
然納採未等到,卻等來了一場開罪。
桑瑜記得那日是個雨夜,阿弟同國子監的同窗在仙客樓小聚,不知怎的,回來時傷了腿,面容驚怒不已。
一問才知,他們小聚的隔壁,薛家郎和一群世家子弟同樣也在宴飲,也不知是不是馬尿吃多了,說了些傲慢無禮的渾話。
不僅當著其餘兒郎的面直言不與聶家結親,還輕笑她像個榆木疙瘩,無趣的很。
桑瑜一聽就來氣了。
雖然阿孃和阿姐也常說她是個呆瓜榆木疙瘩,但他薛懷瑾是誰,竟敢這樣埋汰她,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
桑瑜還沒說嫌他呢,他倒嫌起她來了?
阿弟聽到這番輕辱親姐的話,只比桑瑜更生氣,正是熱血氣盛的年歲,當即就踹開門沖了進去。
阿弟是帶著火氣去的,那薛懷瑾也不是個好性的兒郎,兩撥人立即起了沖突,場面混亂不堪。
那夜阿弟的腿傷讓他在床上養了三個月才將將痊癒,盡管阿弟說那一腳並非薛家那廝踹的,是混亂中被誤傷的,但此事皆因薛懷瑾那番狂妄失禮的話而起,才一日,這事便傳遍了長安城。
聖人知道前因後果後大怒,當著來告狀哭訴的聶家人面將那罪魁禍首召來,狠狠打了幾十板子。
可無論再如何補救,兩家的親事再不能續回去了,聖人的願望泡湯了,聶薛兩家至此生了一道無法彌合的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