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讓林序意外的是,方才還一臉嚴肅的林英見到辛月立即眉開眼笑:“小月兒,過來。”她還膽大包天地揪住林英的胡須,惹得林英開懷大笑,親暱得彷彿她才是親孫女。
林序轉身就走,身後立刻響起細碎的腳步聲。他走兩步,她便走兩步,他走三步,她便走三步。
“別跟著我。”他停下。
“我偏要。”辛月揚起小臉,陽光透過樹葉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我就是要跟著你。”
理直氣壯,天經地義。
從他們六歲這年相見後,林序就擺脫不了辛月了。只要她來靈劍閣,第一件事總是來找他。
會毫無避忌地直接進他房間裡,每回他在竹林間練劍,她也會跟來。
聽聞她是金鼎閣辛長空的外孫女,辛長空到處奪人秘寶,滅人宗門,以至於修真界人人自危,怪不得他的外孫女如此豪橫,靈劍閣人人避讓三分。
再之後便是辛長空被人誅殺,挫骨揚灰。
辛月住進靈劍閣。
她的性子比以前更加豪橫,動輒便要發脾氣,唯獨對待林序還是跟以前那般狗皮膏藥似的。
一日辛甜來作客,她奉馳夫人的命令,見到林序門口栽種著的花,十分喜愛,弱弱地問:“我能摘兩朵嗎?我想試試繡這種花樣。”
相比於辛月的瓜子臉,黑溜溜的眼珠子,嘴角勾著,總是有種很驕傲的笑意。
辛甜則是圓臉,含蓄的眉眼,溫柔謹慎的神態。
林序聽馳夫人說,辛甜是慕越辰外室所生,在靈劍閣備受欺淩,辛月對她也甚不待見。來了靈劍閣眾弟子見她身份低微,不算熱情。
辛甜母親以前是個繡花女,繡工出眾,每回來都給馳夫人還有靈劍閣其他女眷帶些繡花衣袍,馳夫人投桃報李,叮囑林序對辛甜多加照顧。
“無妨。”林序回答。
辛甜便摘兩朵走了。
誰想,下午,辛月突然跑到林序門口,她把那花盆盡數踢翻,盛開的花枝一顆顆踩死踩斷踩進泥土裡。
林序走出來,皺眉:“你做什麼?”
“我的花送給她?”辛月扭頭,咬牙切齒,“我的花,你憑什麼送給她?”
她的花?林序這才想起來,自從辛月第一次來後,他園子裡花圃的花都是她種的。她每回來,都從金鼎閣帶了不少珍貴的花種來,仔細培養照顧,錢重瓣的春分芍藥,天越海棠都是她自己種植的。
“不能送麼?”
“是的。不能。”辛月惡狠狠地回答,“我的東西,她不能沾一點半分。”
林序靜靜道:“抱歉。”停了片刻,他又說,“既然這是你的花,請不要種在我的院子裡。”
說罷,他回到屋內,獨留辛月一個人在門外。
林序知道辛甜是辛月父親外室所生,她對她有間隙不是不能理解。
然而辛甜從來對辛月都是繞道走,也從未主動說過這個姐姐半分錯處,相反她像是也卑微於自己的出身反而越加謹言慎行,若是她提前知道是辛月所種,必然不會開口討要。
所以這件事確實是林序的錯。
辛月獨自在院子裡站了許久,過一陣,她走上臺階幾步,敲敲門,賭氣一般地說:“你生氣了嗎?”
“沒有。這件事本來就是我的錯。”林序收拾書卷平靜地回答,“你把花搬走吧。不願的話我叫人幫你搬。”
外面沒有聲息。
但林序知道她沒有離開。
“為什麼……你要把花送給她?”
“不是我送的,她要,我便給了。”
“那她就是有心的,跟她娘一樣!”
林序聽見這句話搖了搖頭:“事情若真有錯,錯的也是你父親。你不向你父親出氣,向一個比你弱小的人出氣。難道就能改變事實嗎?她是自願出生?”
外面久久又沒有動靜。
“反正自從我外公死後,你們都欺負我。”林序聽見她跺腳,低低地說,“但是我娘很厲害,她遲早會重振金鼎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