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霽宰看著怎麼也堵不住的傷口,忽然俯身說:“我帶你去找太醫。”
很多年前,還不受寵的皇次女得了重病,就是她背去太醫院治好的。
這一次,也一定可以。
裴霽宰試著把皇帝背起來,滑膩的鮮血卻使她的身體一次次滑落。
衛原閉了閉眼,不忍地說:“陛下已……”
一團洶洶燃起的火焰打斷了她的話,也令士兵們、大臣們驚慌失措地喊叫起來。
天子之血滲入地下,引燃了大地,烈焰騰起,給昏暗的世界帶來了一道壯麗的光芒。
火焰迅速蔓延,彷彿整個世界都成了一座烘爐,人們恐懼地逃竄,很快卻又吃驚地發現,這烈焰並不會傷害他們,只是令矗立在這片大地上的無數神廟倒塌,順著那些飛向天外的陰影,一路燒到了天上。
人們一陣戰慄,想起了那首童謠。
“煬帝引血兮,天地為烘爐,造化為大冶兮,日新月異。”
宗主·李晝凝神望向面前出現的事物,形似一柄劍,劍身寫有一個“歲”字,劍柄卻為圓環,懸掛在空中,隨著時間流逝,以圓環為中心旋轉。
李晝看了半天,恍然大悟,這“歲”劍,不就是時鐘的指標嗎?
她被自己的智慧折服了,興高采烈伸出手,握住了歲劍。
似乎過了極其漫長的歲月,又似乎只是一瞬,李晝眨了眨眼,發現自己坐在了一座昏暗的劇場裡。
一張門票從模擬器裡飄出,落在了她伸出的手心,她湊上前看了眼,只見票面上寫著演出名——
《問月》
這不是靜真送給自己的舞臺劇門票嗎?
李晝若有所思。
就在這時,低沉舒緩的笛聲在她耳邊響起,舞臺上亮起了一道光束,光束中,頭戴鳳冠、肩背間披一條飄逸帛巾的舞者出現了。
她手執玉圭,站在蓮花之上,身側一隻白兔,兩條後腿像人一樣直立,前爪持杵,低著頭搗藥。
李晝目光落在舞者身上,疑惑不已,為什麼她看起來這麼眼熟,就像……就像自己的娘親。
舞者帶著玉兔,在燈光下起舞,她的步伐神秘,身姿靈動,好似隨時都會乘風而去。
她跳著跳著,手中多了兩根散發著柔光的絲帶,絲帶飄飛,令她的身形更加縹緲。
嬰兒·李晝看著翻飛的絲帶,忽然一個激靈,好像被提醒了什麼,放下手中的烤觸角,看向對面的玄陽子。
四周皆為烈焰,玄陽子襤褸黃衣下的身體正在不斷冒出黑色的太歲肉芽,像瀝青一般融化,滲入腳下的地面。
隨著太歲不斷填補進大地,被火焰炙烤開裂的地面重新合攏,天地在崩裂與修複中達成了微妙的平衡。
玄陽子應該是無比痛苦的,嘴角t卻掛著微笑,不停地把天尊觸角切成條狀,丟到冒煙的烤架上炙烤。
嬰兒·李晝看著這些烤觸角,聞著撲鼻香味,差點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一低頭,宗主·李晝再次看到了舞者手中的絲帶,這才回神。
“娘親去哪兒了?”李晝不安地皺起了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玄陽子。
玄陽子額頭滿是烤架烘出的熱汗,聽到這一個答不好、或許會使李晝失控的問題,滿不在乎地說:“你找你娘做什麼?多大了你還天天粘著娘親,不知羞。”
嬰兒·李晝一呆。
“我就要粘著娘親……”她底氣不足地說,肩膀都垮下來,她這麼懂事的寶寶,自然知道孩子大了,是該學會自己生活了。
她像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孩子,在眷戀母親和長大了要學會獨立之間左右搖擺,卻對四周殷紅如血的火焰視若無睹,也沒有在意玄陽子脫落的面板,以及體內不斷湧出的漆黑太歲。
她只知道女兒該怎樣在乎母親,卻不知道普通人看到這些場景該作何反應。
嬰兒·李晝一邊苦惱著,一邊吃完了烤觸角,最後下定決心,繼續修煉,完成最後一個任務,飛升。
反正她有喜樂神的千紙鶴,想娘親了隨時可以回家,那現在就先做自己的事吧。
“師尊。”玄陽子的人皮已經快看不見了,太歲肉大塊大塊融進地裡,在李晝起身時,張開還沒消失的半張嘴,最後喊了她一聲,“要是你想娘親了,就看一眼月亮。”
李晝看著她一點點沉進地裡,被這片土地吞噬,點了點頭說:“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