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情緒一湧上來,便如漲潮一般,一開始似乎還不算洶湧,到近前才發現,竟如一堵水牆,鋪天蓋地,無法躲避,令人喘不上氣。
他們竟然因為薛宗主的寬和,就失去了敬畏之心,狂悖地將自己與宗主放在了同一位置。
一群螞蟻面對一座高山,卻沒有自知之明,那被高山上任意一隻豺狼虎豹踩死,也只是死得其所罷了。
悔恨交加,渾身戰慄,巴不得現在就匍匐在薛宗主腳下的眾人,小心翼翼觀察著她的神情。
薛宗主臉上,並沒有特別的神情。
她甚至沒有多看那具屍體一眼,什麼憤怒、厭惡,這類本應出現的情緒,通通沒有。
也是,甭管什麼皇帝親衛,禁軍之首,在她面前,又算什麼呢?
更為深沉的寂靜彌漫開,即便是心性堅定的修行人士,也第一次深刻體會到什麼叫天威難測。
這才是真正的,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啊。
一種因為自己太過渺小,油然而生的悲哀,從他們心中湧出。
就在眾人腦中閃過無數想法時,宗主·李晝只有一個念頭:
這是被碰瓷了嗎?
誰家好人連一個噴嚏都吃不消啊。
這魁梧大漢,是誰捏的假人吧?
她選擇性地遺忘了,白犬可是天神坐騎,一步就有十萬裡的神犬,一個噴嚏就能噴死凡人,也很正常。
她也沒有去思考,為什麼會有洶湧的恐與悲湧入體內。
因為她忙著保護好自己,她這樣的弱勢群體,走個路都能遇到路霸,多可憐啊,她掃了眼虎視眈眈的神武軍與牛典簽,撫了撫白犬狗頭:“怎麼不走了?”
看那些人怒目圓睜的模樣,多可怕啊,別給他們開口的機會。
實際上是瞳孔顫抖的神武軍與牛典簽:“……”
白犬惶恐了半天,才發現主人並不在乎這些人。
而以主人的身份,她不在乎的,又算個屁。
白犬再次昂首提胸,精神抖擻起來,輕輕一躍,便消失在眾人眼中。
不知是誰先開的口:“恭送宗主與神犬!”
接著,所有人都齊聲說道:“恭送宗主!恭送神犬!”
老練的文武官員們,已經在心中達成了一致,神犬的噴嚏,亦是恩典,承受不住,是那神武軍將軍沒福氣。
跟在白犬身後的駿馬,拉著已經懵了的秋芳聰兒婆婆,以及元家眾人,撒開蹄子追著白犬消失的方向狂奔起來。
跟對主人,做狗都能當神犬,多威風。
那要是季蕤真能拜薛宗主為師,它身為季蕤家的馬,不也能飛升成神馬了嗎?
馬兒也想進步啊。
馬蹄聲噠噠遠去,只留下一地揚起的灰塵,與烏泱泱跪了一地的大周文武。
每個人都因極致的情緒波動,從精神到身體,都異常疲憊,彷彿被掏空。
其實這是李晝功法汲取了他們的情感,就像從一張水彩畫上奪走了所有顏色,只留下單純的黑,毫無內容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