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去睡吧。”任應月抓起那根長著眼睛的羽毛,輕輕一握,眼球噗嘰一聲,發出了爆汁的聲音,在她手心炸開。
李晝最後一絲清醒便也消散了,垂著頭,回了臥室。
“這水有問題。”跨坐在梯子上的月娘盯著雨停後,始終沒有降下的水位,輕輕拍著女兒的後背,低聲說道。
了塵師太望著積水中搖晃的倒影,聽著水底時不時響起的竊笑聲,忽然一笑:“這就是你們的手段嗎?”
試圖用言語激發人心的破綻,製造入侵這個世界的縫隙,是因為,天神們依然被擋在世界之外。
縱使透過驚擾祂的安眠,藉助祂夢中的餘波,得到降下陰影的機會。
虛張聲勢了半天,卻也不見再有驚雷,這說明,即便是天神,也不敢真正將祂驚醒。
“祂如果真的醒來,整個世界都會毀滅,你們還敢駐足嗎?”了塵師太想通了真相,目光變得淩厲起來,冷冷地說,“至少現在,這裡還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退去吧!”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背後金色光暈綻放出刺目的光彩,了塵師太屈指撚佛印,脖頸上的瓔珞忽然散開,一粒粒珠子飛入濁水之中。
彷彿在水中點起了火,水面上的漣漪變得越來越大,很快咕嚕咕嚕沸騰,冒出了氣泡。
水汽蒸騰,浩渺霧氣飄向天空,抬眼看去,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地與天的邊界。
水底的竊笑變成了充滿惡意的嘲笑,肆意嘲諷著凡人的無知與無能。
踩在水裡的李生慘叫起來,月娘彎下腰,一把抓住他的右手,手背上青筋都暴起了,卻還是沒辦法把他從水中提起。
水底,似乎有東西纏住了他的雙腳。
了塵師太皺了皺眉,剛要上前,一根觸手從水底嘩啦揚起,捲起李生的腰,輕輕一甩,把他拋到了高高的屋簷上。
掛在簷角的李生“啊”了一聲,頭一歪,就昏了過去。
月娘:“……”
了塵師太:“……”
兩人沒再管他,神色凝重地望向屋外。
淹沒了夫椒城的暴雨,在這一刻才展現出真正的邪惡,它們不願離開這個世界,想盡了辦法纏住地上的生靈。
一粒粒水珠往人的腳底、貓兒狗兒的梅花墊裡、牛馬騾的腳掌釘裡、花花草草的根系中鑽去。
人們在積水中痛苦翻滾,悽慘哀嚎。
小貓拼命甩著濕漉漉的身體,牲畜在圈欄中踢踏著腳慘叫。
韭菜蔥苗大片大片地枯黃,牡丹桃李一朵朵凋謝。
水本是生命之源,天外的陰影卻讓它們成了痛苦的源頭。
待在女兒身旁的月娘,沒有遭受同樣的痛苦,但她舉目望去,眾生之苦,感同身受,她焦急地喊著:“師太!”
了塵師太的雙腳也被渾濁的積水糾纏住了,但她的神情平靜,不但沒有放下撚印的手,背後的金色光暈還更熾烈了,遊走在水中的瓔珞珠子也更活潑了。
她對月娘說:“長痛不如短痛。你看。”
月娘順著她目光望去,只見李府門口,一個四五歲大的孩子,面板下方鼓起了一個個遊動的囊腫,隨著積水的蒸騰與減少,這些囊腫拼命地往孩子身體裡鑽,鑽得她撕心裂肺地嚎哭,但在她大哭之時,時不時就有囊腫被蒸成一縷熱氣,飄飄蕩蕩地飛出她的身體。
一滴淚珠從月娘眼角流下,落在了龐大臃腫的觸手上。
李晝換上了淺黃色的棉質睡衣,躺進了柔軟的被窩裡,看著坐在床邊的任應月。
臥室窗簾沒有完全拉上,縫隙中灑下一縷月光,照在媽媽身上,夜風徐徐拂過她的發絲,彷彿她也隨時都會乘風而去。
李晝刷過牙了,嘴裡滿是薄荷的清涼味道,腦子卻還忘不掉剛才的夜宵。
她從被子下伸出手,撒嬌地握住媽媽的手:“明天吃什麼呢?”
任應月捏了捏她的臉頰:“今天還沒結束,就想著明天的選單啦?”
“嗯。”
“明天做……溏心蛋豚骨拉麵。”
“後天呢?”
“小龍蝦和火雞面烤冷麵。”
“大後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