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一看就是和她一樣聰明的人,李晝才不信,她跑過來,就是為了說句謝謝呢。
跪在地上的努紮篤滿臉喜悅,公主親自開口,即便是什麼奪天宗主,怎麼也得留他一命。
蔣令儀看了看四周面如土色的犬夷士兵,開口說道:“這些士兵也是身不由己……”
公主果然心善,連這些小人物都要保,那就更不用說他了。
努紮篤越發有信心了,甚至已經做出了起身的準備。
犬夷士兵亦是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期盼地望著蔣令儀。
“……我想給他們一個悔過的機會。”蔣令儀說完後半句話時,犬夷軍中響起了小小的歡呼聲。
努紮篤更是直接站了起來。
蔣令儀的話卻還沒有結束:“只要他們願意和我一起,重入犬夷,清王側。”
努紮篤驀然一頓,反應了半晌,臉色漸漸變得蒼白。
犬夷士兵都沒怎麼讀過書,你看看我,看看你,沒聽懂最後三個字的意思。
努紮篤雖然不是學識多麼淵博的人,但作為犬夷儲君,自小熟讀史書,還是瞭解中原王朝“清君側”的流程的。
說是替君王除去身邊小人,可帶著大軍,兵臨皇城之時,又能有哪位被清的君王得以善終呢?
這和他想的繼續完婚,把黑鍋全扣國師身上,可完全不一樣。
眼前發黑,幾乎暈倒過去,努紮篤努力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顫巍巍問道:“公主,是不是隻要殺了國師就……”
“就”字尚未說完,鋒利的劍尖便已穿透了他的胸口,迅速奪走了他的生氣。
他胸口湧出血來,望著面無表情的公主,與她手中微微顫抖的禦賜寶劍。
他再次跌倒在塵土裡,鮮血染紅地面時,才忽然明白,在他喊出那句“公主在家中等我”時,他的結局就已經註定了t。
蔣令儀深吸一口氣,將第一次殺人的恐懼深深壓在心底,拔.出染血寶劍,就這麼站在犬夷王子還溫熱的屍體旁,環顧呆滯的犬夷士兵,高聲說:“我知道,你們在犬夷都有家人,我更知道,這場戰爭的主謀是誰。我身為犬夷王子妃,不忍心見諸位無辜慘死。如今,你們只有一條生路,殺回犬夷,將主謀的頭顱帶回來。當今天子,慧眼如炬,定能知曉你們的苦衷,饒過你們的罪孽!”
聶洪、韋先鋒、馬鏞看著條理清晰、聲音高昂的公主,神色極為複雜。
和他們見過的朝廷大員比起來,公主的聲音還帶著一絲不自信的顫抖,手段也頗為稚嫩,可這份果決,卻是註定了要青史留名。
她再怎麼沒底氣,旁邊站著的奪天宗主與公孫劍俠,就是她最大的底氣。
犬夷士兵在這二位的鎮壓下,又哪有不從的道理?
她選擇了一個最好的時機,也走在了最危險的鋼絲繩上,萬一觸怒宗主與劍俠,讓她們以為,她是在利用她們,又該如何收場?
三人中,唯有知道奪天宗主乃救世之人的馬鏞,心中不那麼擔心。
犬夷召喚天神之時,便已是自取死路了!
宗主·李晝與劍客·李晝,倒也確實如他所想的那樣,並未露出動怒的神情。
只是,李晝哪會去在意朝廷的彎彎繞繞,她聽了半天,只聽出一個中心點:公主要去犬夷,犬夷有妖邪。
那……說不定,能跟著蹭到新的點心。
那個國師贊陀,會不會養養小鬼什麼的?
劍客·李晝便愈發穩固起面冷心熱的人設,沉聲說道:“在下願與公主同往。”
一句話,八個字,馬鏞徹底安心,聶洪與韋先鋒露出狂喜之色。
兩人同時說道:“請讓某為先鋒,為公主開路!”
還在猶豫的犬夷士兵一個激靈,一個接一個,沉默地單膝跪地,低下頭,抱拳行軍禮。
身旁的黑犬也都伏下身體,作卑躬屈膝狀。
畢竟,白犬老大都成宗主坐騎了,主人也都宣誓效忠了。
蔣令儀環顧黑壓壓的人頭,按捺住心中湧起的種種情緒,用無比感激的目光看向劍俠與宗主,是她們,讓她賭對了,賭贏了。
——《周書》記載,昌寧公主入犬夷,經略西南,自此戰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