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瑤則是躬身接過馬鏞遞來的印信,應了一聲,便領命而去,除了微紅的耳根,看不出一絲突然被委以重任的激動。
馬鏞看著她沉穩的背影,心裡更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沒看到的是,離開他視線的陸瑤立刻蹦起了三尺高,滿臉漲得通紅,連蹦帶跳地走出好幾步,才重新冷靜下來,給自己施了個靜心咒,面色如常地走向了當值班房。
李晝則有一瞬間的疑惑,修承負的就一個人嗎?怎麼總是這跛腳道人在跳?
模擬器裡,數值為10的悟性閃了閃,讓她的疑惑一閃而過,什麼也沒悟出來。
一旁,馬鏞吩咐石一山,取來了早已準備好的幡旗。
搜過魂的犬夷人,此刻也終於要為奪天宗的建立,獻上自己的一份心意了。
緝妖使們關上了監牢大門,肅立兩側,免得等會兒哀嚎聲傳出去,被人聽到,以為他們用酷刑折磨人犯。
昏暗的地牢中,黯淡的燭光打在李晝身上,顯得這具皮囊肌膚瑩潤,紋理清晰,從頭到腳,沒一處不像人的地方。
然而,被關起來的蜈蚣精一家抱成一團,沒有一個敢直視這樣的李晝。
它們也搞不懂,為何這個人,明明從裡到外都很正常,可就是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非人氣場。
馬鏞站在地牢出口處,額頭同樣冒出了一層汗珠,奪天宗主即將施展的法術,不能說有些邪惡,只能說邪惡至極。
僅僅是施法前的氣機變化,就足以令修為不高的人魂不守舍。
按理說,招魂前需焚香淨手,燃火燭、焚紙帛,玄門誦念“北太帝君”,釋家尊稱“面燃鬼王”,三跪九叩,行祭拜大禮,以向地府之主表達敬重之意。
李晝卻是一概不管,直接就開始了施法。
她立在幡旗旁,左手無名指勾住右手小指,右手無名指勾住左手小指,兩個大拇指分別壓住左右無名指,雙手食指、中指同時伸直,掐出一個北鬥訣。
北鬥主生死,手印一掐,她便張口誦念道:
“太微回黃旗,攝召長夜府,一念皈依,夙生罪障,應時消滅,塵牢大罪,地獄開泰,死魂更生……”
隨著她的誦念,被陣法禁錮住的犬夷人魂魄果然飛向了絳紙製作的幡旗,他們口中不斷重複著“摩訶迦羅”的尊號,臉上的兇戾卻越來越淡,取而代之的是惶恐與痛苦。
惡鬼原來也有害怕的一天。
摩訶迦羅始終沒有回應他們。
也不知這群惡鬼見到了什麼,竟然一個個朝著虛空揮舞起拳頭,顛來倒去地說些“不要過來”“假的,都是假的”之類的話。
而當他們飄到幡旗上後,一根根無形的魂釘從虛空浮現,穿過他們的額頭、手掌、肚臍、腳趾,一下接著一下,將他們死死地釘在了旗上。
被搜魂時一聲不吭、自詡比大周人骨頭硬的犬夷人,在這一刻,一個接一個發出了悽慘的哀嚎。
緝妖司地牢簡直成了陰曹地t府,聽到他們慘叫聲的犯人們精神都恍惚了,有的以為自己早就被拉到菜市口砍了頭,馬上就要償還生前的罪孽,被施加比剝皮抽筋還可怕百倍千倍的酷刑。
馬鏞神色呆滯地望著面容平和的薛宗主,他想破頭皮也想不明白,薛宗主明明用的是正經的玄門道術,怎麼會引發這種鬼見愁的驚悚場面?
他以為的魂幡只不過是將鬼魂困在幡旗上,令他們無法回歸地府輪回往生,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
薛宗主的魂幡卻是在幡旗上佈置了一個人間煉獄,要讓這些鬼魂日日夜夜遭受酷刑罪報。
她連最基本的敬告府君都沒做,是怎麼用如此簡單的儀式,發揮出如此駭人的效果的?
回想起剛才地府之門關閉的速度,馬鏞忽然一個激靈,看李晝的眼神都不對了。
奪天宗主不會是要奪了鬼王寶座吧?
瞧她這面對鬼哭狼嚎仍然面不改色的模樣,彷彿對這種事很有經驗的樣子,莫非之前已經做過無數遍了?
馬鏞越想越害怕,見慣了妖鬼的他還是第一次這麼害怕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