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動作還是那麼文雅,長長的銀發披肩流瀉下來,比山間的小溪還要更像一條銀光閃爍的白綢帶。
霍麗葉看看他,由衷地感嘆:“你不會真的是什麼王公貴族吧?這個時候了還不忘記你的儀態做派。”
赫曼只是搖搖頭,看向露辛達:“現在這裡沒有別的人了,請你為我解釋之前的賭局遊戲吧。”
露辛達點點頭,想了想:“我們從哪裡開始呢?”
22.4
在惠靈頓山裡,赫曼第一次聽露辛達提到了她的家庭——她的母親。
“真要把我的想法說明白,”伊裡斯公主想了想,“那大約,得追溯到我母親為我留下的羊皮卷手書上。”
提起“母親”兩個字,露辛達的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了一些溫和以及傾慕的情緒,“她自稱是一位‘科研工作者’,雖然我並不是特別明白這個名詞的意思,但是依據她留下的手書,還是可以理解她思考與解決問題的方式,那就是:觀察事物的表象,找到其中的規律,描述這個規律,然後,就可以將這些規律應用在推測並計算我們未知的東西上。”1
赫曼安靜地垂眼聽著,沒有打斷露辛達的敘述,倒是霍麗葉略略有些迷惘地看了好友一眼:“這是什麼意思?”
“我舉一個例子,”露辛達用樹枝在土地上劃了兩下,“比如,我們觀測天空,每當魚鱗形狀的雲出現,那麼過後的兩三個星時之內,天就會下雨。”
“這大家都知道的。”
霍麗葉這樣說,露辛達笑了笑:“是啊,那麼我們就可以透過觀測與記錄雲層的方位、形狀、厚度,來推斷預測:明天的天氣會不會下雨,哪個方位會下雨,下多大量的雨。”
霍麗葉聽著,若有所思,露辛達繼續說道:“而空靈大陸上生靈們的行為與活動,有的時候也是一樣。”
露辛達說到這裡,赫曼交握在膝頭的手指蜷了蜷。
“所以,”他說,“你……將我作為觀察的物件。”
露辛達沒有說話,赫曼自己扯了扯嘴角:“你觀察賭局中我的行為,試圖找到其中的規律,並以此來推斷我未來的行為。”
赫曼其實已經大概理解了露辛達的意思。露辛達點一點頭,有點抱歉地說:“這可能並不是你想要聽到的,是不是?你想要聽到的,是我在每一局如何地算計,什麼時候應該虛張聲勢,什麼時候要讓你誤以為我在虛張聲勢,這些誘導與反誘導的策略,是不是?但那其實並不是我獲勝的關鍵。”
赫曼沒作聲,半晌,他說:“所以,一開始輸給我的那兩局,你是故意的。即使輸掉大量的賭注,你也一定要翻牌看一看我的手牌到底是什麼——你是要確定,‘我的表象反應’,與‘我的手牌大小’,這兩件事之間的規律與聯系。”
“嗯,也不算是故意輸吧,”露辛達誠實地說,“小牌對小牌,大牌對大牌,還真就是運氣不好,兩次都輸了。”
露辛達還沒有說話,霍麗葉已經有點繞得暈了:“等一等,等一等,怎麼就從觀察規律跳到了故意輸了兩局這件事上了?”
露辛達笑了一下:“你還記得,我曾經輸過兩局特別大的賭注吧?”
“當然記得。第一次,是兩個人都是小牌,一個人是零點,另一個人是一點;第二次,是兩個人都是大牌,一個人是天王牌,另一個人是雙天牌的對子。”
“是的,”露辛達笑了笑,“從這兩局,我得以確定:當赫曼摸到幾乎必贏的大牌,以及幾乎必輸的小牌,他會在摸牌的一瞬間,心跳微微加速,瞳孔也在同一個瞬間收緊——其他的大小排在中間的牌面,他不會出現這樣的反應。”
霍麗葉一怔,驚訝地看著自己的好友:“這你可以看到?”
“翼人族的眼睛,聽力,是可以的。”露辛達點點頭,“雖然赫曼之後會立刻調整狀態,但是摸牌那一個瞬間的身體的反應,非常誠實,不會作假。”
“可是,”霍麗葉依然有疑惑,“既然摸到絕對的大牌和小牌,他都會擁有這樣的反應,你又怎麼知道具體是兩個極端中的哪一種情況?而且,”
年輕的女武士想了想,“最後一局決勝局,你們兩個人也並沒有摸到必勝的大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