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擺了擺手,笑意涔涔:“免了免了,都是些虛禮罷了。這位是沈先生的令郎,沈影吧。兩年前在哥哥的家宴上看到過你,這兩年,你倒是,”他頓了頓,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清,“沒怎麼長高。”
客套話沒客套出來,這讓沈清也沒法接話。
氣氛一時尷尬,宋徽看向沈清,問道:“剛剛為何事在舞槍弄棒呢?說說看,本王替你伸冤,好好拷打拷打我們的禦史大人。”
這總不好說,禦史大人求親失敗吧,她面色淡淡地說道:“無大事,吃了大人一頓飯,被追著討要飯錢罷了。”
程徹唇角微勾,這等謊話都能如此淡定地說出口,她還真是......有趣。
誰知邊上那人卻是十分當真,略帶鄙夷說道:“他就這樣一人,也不買宅,也不花天酒地,這錢攢著也不知有何用,娶媳婦吧,也不見有什麼行動......”
程徹輕咳了兩聲,趕緊打斷宋徽的話:“王爺剛剛說會試的名次出來了?”
宋徽肅了肅臉色,說道:“還未完全呢,許是尊了父皇的旨意吧,翰林院這效率還挺高,試卷審批得是大差不差了,剛好沈影也在這,本王就提前祝賀沈公子奪得會元。”
沈清道了多謝,輕籲了一口氣,會試榜首,還不錯,不算辱沒了哥哥的才學。
宋徽見她面色很是平靜,略有詫異。
能從會試中脫穎而出,奪得魁首,就說明有經論濟世之才,但她卻不悲不喜,眼眉坦蕩,似是對這結果早在意料之中,和當年程徹中了會元之時的表情無所二致,這兩人還真是相像,如果他倆能好好相處,日後為他所用,成為左膀右臂,他又何患大業無所成t。
宋徽丟擲橄欖枝:“沈會元現已將半隻腳踏上官道了,現如今的朝廷被太子黨作的烏煙瘴氣,你日後若沒個依仗,想要獨善其身可不是件易事。”
“混不了多久,就會被打道回府,運氣不好的,安個莫須有的罪名,打入大牢比比皆是,流放邊境也大有人在,宮中不比外邊,行差半步就會落入深淵,不如,”宋徽頓了頓說道,“成為本王的入幕之賓。”
“這往後如果被人欺負,”他瞥了一眼程徹,“本王替你撐腰。不至於叫人為了頓飯錢追著打。”
沈清知道宋徽所言非虛,入了官場,她想要保持中立,哪邊都不靠,是極不現實的。她沒有盛名在外的家世,也無後宮在君側的枕邊風,暗湧滔天,煢煢孤立,如一株幼草剛被施下了苗,還未破土,就會被人一併鏟除。她得找棵大樹,背靠生存,但倒沒想到如此之快就被捲入黨派紛爭。
不過縱使她現在不入宋徽麾下,也難保太子黨派不會來找她,她尚不瞭解朝中局勢,與其和不相熟的人合作,還不如在此紮根,活下來是首要。
畢竟,這裡還有程徹在,他既願意放她一馬,就表明他們已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了,她出事,他也難脫其責。
沈清看向站在宋徽身後的程徹,燈下昏暗,更顯得後者眼眸如黑曜石般玉潤,他輕點了點頭。
他剛剛沒來得及說出口的方法也是如此,如今太子黨都是老臣,銅牆鐵壁,固步自封,迂腐封建,二皇子肅王宋嶼遠離朝廷紛爭,駐守番地,三皇子宋承從小痴傻,唯有四皇子是新入仕的最佳人選。
她得先在宦海裡攀上一艘大船,才能揚起自己的帆,否則就會被一個小浪拍翻在岸。他本想幫她引薦,倒沒想到如此趕巧,宋徽自己就找上門了。
沈清會意,單膝跪拜:“我願成為醇親王的門客,絕無二主。”
宋徽喜笑顏開,虛扶了把沈清:“快起身,以後我們就是異父異母的三兄弟了,私下不必做這些虛禮,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竹青,拿酒來。”
宋徽很快進入兄長角色,遞給沈清一杯,推給程徹一杯,說道:“我們三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喝下這杯酒,就是好兄弟,之前的針鋒相對全都化在這杯酒裡,既在禦史府結拜,我們不如叫......禦府三子,你們可願意?”
沈清和程徹皆不語。
宋徽以為這兩人倔強,不肯化幹戈為玉帛,有才之人皆有點小性子可以理解,往後多處處就好了。
在他的連聲催促,威逼利誘,軟硬兼施下,那兩人把酒一飲而盡。
還是那熟悉的梨花白,香醇清甜,沈清眼角被酒燻得有些濕潤,這一晚上渾渾噩噩,怎麼演變成了現下的局面了?她竟和程徹在拜把子?
看來日後,她和傾心之人只能稱兄道弟,她的小郎君,被她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