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府三子 她的小郎君,被她推開了。……
“禦史府缺個禦史夫人, 你可願意?”
這句話倒把沈清唬住了,呆鄂在地。燈下朦朧的柔光,照的程徹一半明亮, 一半昏暗, 如同這句話, 晦澀難明。饒是能活下來, 沈清也沒想過是這樣的活法, 她竟可以成為自己話本裡的女主了?
只不過, 人家的求親不說是郎情意妾, 倒也可以說是相敬如賓,怎麼到她這兒,竟是命懸劍下?
她雖心有歡喜, 但程徹從未言明過傾心於她, 她不免地試探問上一句:“程大人是想幫我?”
程徹思忖了片刻,黑眸低垂, 極其認真地回複道:“也是幫我自己。”
此話情真意切,真心鑿鑿。
沈清的到來對他而言, 就是救贖。他每次看到她的心中歡愉不會有假, 他見她暈倒後的慌張無措不會有假, 縱使沒有這些情動, 他無意窺探了她的女兒身,也是要負責的。更何況她的每一寸呼吸,對他而言,皆是心動。
他也反複問過自己, 這樣的心動是淺顯的麼?共赴餘生的想法是出於一時沖動麼?但一次次的拷問得到的答案都是——
只要是她,他就彷彿擁有了生的力量和心的安寧。
夜風從支摘窗處中混著桐葉的清香飄進來,還有些許涼意。本是熱意灼灼的話, 拆文解字,會錯了意,就會想到旁處,添了新思,就會越琢磨越心寒。
這句“也是幫我自己”落在沈清耳裡,卻是另外一層意思。
想必程徹是不願的,只是不得已為之。她如果就此步入宦海,日後被揭發出來,會試的主司難脫其責,程徹就會被連坐處罰,甚至會丟掉性命。倒不如趁現在還沒案發,以“沈影失蹤”之由或者其他的由頭,就可以矇混過去,可不就是在“幫他自己”提前規避了刑罰麼。
他娶她,只是出於妥協罷了,怎麼可能是喜歡呢。畢竟成為了禦史夫人,就好控制得多,若想要安穩活下去,就得在內宅裡深入淺出,不會被允許拋頭露面,倒真成了這京城裡的籠中雀。
沈清心頭一沉,嘴角向下寥寥:“大人,那我若中了貢士該如何辦?”
程徹看向沈清,眼中有片純澈的海:“這我也想過了,就以‘沈影失蹤’為由展開調查你哥哥的死因,到時候我買個私宅,先委屈你在莊子裡呆一陣子,待風頭過去,我們就行六禮。”
瞧瞧,和她想得原因都一樣,還買私宅,犧牲委實大了些,但為了幫他自己日後從欺君之罪中擇出來,這些黃白之物終歸沒有他的命值錢。她雖然對程徹有愛慕之情,但她不希望的是他的妥協換來的,她想要的是勢均力敵,不分軒輊的傾慕。
他眼中的那片海,卻裝不下她的那點藍。
程徹又複問了一遍:“你可願意?”
燭火被吹得東搖西晃,如同他怒放的心跳七上八下,但聽到“多謝大人好意”之時,心下頓時涼了半截,原是他想多了,她並不歡喜。
沈清繼續說道:“大人將我私養於私宅,那沈府上下的這些人呢,是差遣還是也一起挪到莊子裡?他們也不出府嗎?這日子長了,難免不會露出破綻。”
“我來汴京,最開始是想替哥哥找到死因真相,但走到這一步,除了此目的外,我真真意識到了女子為官的艱難。為何女子就只能相夫教子?若在有生之年,能打破一絲男尊女卑的禁錮,建立女官制度,不問男女入仕自由,也是我的造化。”
眼底星光萬丈,流溢著堅韌,她能有如此胸襟,令程徹是感到意外的。他雖對自己的首次告白落敗難掩失望,但想及沈清能有此抱負,更添了幾分賞識,這條路可比成為禦史夫人難得多。
但縱使前路風霜雪雨,艱難險阻,如若她想走走看,他便在前頭為她開路罷。
程徹說道:“我有一法,不知你是否願意......”
話還未說完,抄手連廊下傳來錯綜的腳步聲,鬧哄哄,人還未進,音卻傳來。
“子由,我剛聽翰林院說,會試的前八名出來了,你那死對頭沈影.....”
沈清抬眼,身著石青色圓領四爪蟒袍的男子走來,頭束金冠,身欣挺拔,相貌堂堂,好一副尊貴樣貌。他看了一眼程徹搭在沈清喉下的劍,逗趣道:“呦,正打著呢,本王最愛看熱鬧,你們繼續?”
程徹將佩劍放入劍鞘內,拱手作揖道:“卑臣拜見醇親王。”
醇親王?當今的四皇子宋徽,沈清聽聞,也順勢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