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凝又對她招了招手,“芙兒,你過來,阿姐又不會吃了你。”
許弋微微抖著腿,一步步走上了高臺。
站在底下的時候不覺得,走上來才知道這臺階實在是高得很的。
落地的時候,腳下好像軟綿綿的,臺階像海浪似的席捲而來,裹挾著她向上走去。
許弋抬起頭,只見趙凝冷臉立在高處,好像暴風雨中的古神,冷漠又殘忍。
金黃色的地磚,帷幔,座椅齊齊地融到了波濤裡,一股腦兒地晃動起來,攪得她頭暈眼花。
不由自主得,她停住了腳步。
趙凝挑眉站了起來,“都走到這裡了,怎麼不上來了。”
許弋斟酌著道,“阿姐,不管怎麼說,芙兒都是臣子,再上來就不合適了。”
趙凝無奈地笑了聲,往下走了三個臺階,攜著許弋的手帶她上了高臺。
許弋身上一層層冒著冷汗,她的心中簡直有數百隻鳥在一起尖嘯,莫名的危機感從四面八方湧來,趙凝到底是在搞什麼?
此時,趙凝指著寶座,冷聲道:“芙兒,你坐。”
“轟”得一聲,許弋彷彿當頭被炸了個雷,她撲通一聲就跪倒在了趙凝腳邊,“陛下,臣不敢。”
她以頭觸地,“嘭嘭嘭”地磕了三個響頭,撞得腦袋都暈了,“臣若是做錯了什麼,陛下盡管處罰就是了,何必要這樣折煞臣。”
趙凝無聲地看著許弋,重新走回寶座,悠然地坐了下來。
“芙兒啊,小的時候你特愛粘著我,我走到哪裡,你就跟到哪裡,這把椅子我們姐妹兩個還擠在一起坐過的,你不記得了嗎?”
許弋一顆心都在狂跳,“陛下,君臣有別,長幼有序,臣兒時不懂事,犯了天威,承蒙陛下不嫌棄,才能有今日的榮光。”
趙凝長長地嘆了口氣,“近來不知為何,我總是想起你小時候。”
“兒時的你雖然頑皮,卻是那麼才驚絕豔,沒多久卻失了風采,越發任性妄為,還常常屢教不改,父母師長一下都對你失了希望。”
“眾人都道你頑劣不堪,難當大任,是半路長歪了的白楊樹,只有阿姐知道,你是把渾身的鋒芒都藏了起來,來為阿姐讓路。”
“其實我也不是一定要做這個位置,只不過恰巧生在你前面幾年。”
“有時候我總是忍不住想,若是你坐在這,現在的大昭又是否會更加繁華些,更加昌盛些。”
趙凝話音一落,許弋連忙接道,“陛下!長女繼承的制度乃是開國女帝立下的,是我大昭的立國之本,若是亂了尊卑,恐怕連我大昭的根基也要亂。”
“再說了,芙兒從未給阿姐讓過路。”
“阿姐腳下的這條路,是阿姐兒時點著夜燈苦讀,廢寢忘食地學著處理政務,登帝位後沒日沒夜地批閱奏摺,豁出了命去走出來的。”
憑心而路,趙凝就是在吃穿用度上奢華些,在燕雲十六州的戰事上瘋狂些,日常生活中陰晴不定些,但在政務上一向是很勤勞刻苦的。
“芙兒也沒藏著什麼,只是偏愛閑雲野鶴的日子,就連陪太女讀書都能要了芙兒的命了,這樣為了百姓嘔心瀝血,芙兒自問是做不到的。”
“阿姐以後千萬不要說這樣的話了,阿姐若是不喜歡芙兒管朝堂上的事,芙兒不管就是了。”
趙凝的面色終於柔和下來,“芙兒,別跪著了,快起來吧。”
許弋揉了揉膝蓋,終於抖著大腿站了起來,她側身看著高高的臺階,突然覺得有些慌亂,這要是一腳沒踩穩,摔下去可不得了。
此時,小果子踩著小碎步趕了過來,他託著許弋的手,將她慢慢地扶了下去。
不多時,小果子退了出去,趙凝才再度開口,“也不是不讓你管,那位使者剛剛在朝堂上說的,朕又何嘗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