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純聲看著小貓一般的殿下,淺笑著搖了搖頭。
他指尖一動,喚來一道細小的微風,墨跡的水漬飛快地浸入了金帛中,與暗紋中的金線融合在了一起。
“好了,殿下,墨跡都幹了。”
“唔,好快,北地真是比大昭幹燥不少。”
許弋感嘆了一句,便將手書捲起來,繫好繩結,裝回紅底金紋的圓筒狀封盒中。
“還得把紅泥重新封上。”許弋說著,伸手要去夠案幾上的燭臺。
“殿下,小心燙,我來。”烏純聲眼皮一跳,連忙搶先拿過了燭臺。
女真一族的蠟燭託是用鐵器做的,頂端有一設有缺口的圓盤,是留給蠟油的通道,拿的人要是不知道很容易會被燙到。
“好。”許弋就勢將封盒的頂端放在燭火上端微微炙烤。
紅色的封泥慢慢柔軟下來,許弋從腰間拿下親王印章,一把戳了上去。
烏純聲將燭臺放在一邊,將微微泛紅的指尖藏在了袖子中,在他的手背上,儼然落了兩滴紅燭淚。
“好了,大功告成!”許弋爽朗一笑,將封盒在手中一轉,遞給了烏純聲,“烏純聲,你去送,就現在。”
“好。”烏純聲接過手書,向著營外走了出去。
翌日一早,寧術割、李善慶、勃達三人便齊齊在阿骨打帳前求見,三人或是愁眉不展,或是心氣鬱結,或是憤憤不平,總之都面色不善。
待他們進入大帳時,卻見阿骨打正拿著大昭女帝的手書檢視,一臉笑盈盈的表情。
寧術割蹙起了眉毛,太祖這是不怒反笑?
李善慶不由得心裡一咯噔,這是什麼暴風雨到來之前的平靜嗎?
勃達迷茫地鬧著腦袋,陛下竟然沒有生氣,莫不是陛下知道了他們受的委屈,準備特意寬慰他們麼?
聽到三人進來的動靜,阿骨打放下手書,心滿意足地捋著鬍子道:“三位此次出使大昭,真是辛苦了。”
寧術割連忙謝罪道,“臣此行有違陛下的重託,臣有罪。”
阿骨打以為他是自謙,便安慰他道:“誒,寧統使自謙了,大昭對我金國開出的條件,很是優渥啊。”
“什麼?”寧術割腦子一懵,向著李善慶和勃達看過去,三人的視線在空中交織了片刻,他們的王是被氣傻了嗎?
“來,看這裡,第六條。”阿骨打從案後站了起來,親自將手書遞給了寧術割。
“燕雲十六州原女真籍百姓均可自行決定是否跟隨金國將士回歸故土。大昭這不是在變著法的在給我們送人麼?”
“雖然女帝許諾的歲貢比給北燕的少了些,但百姓才是一個國家最重要的財富,若是有了充足的百姓,哪裡還會怕國家未來不會富足呢?”
寧術割看著手書,深感疑惑,女帝連答應配合金國捉拿叛逃者都不願意,又怎會放手將女真的子民遣還給他們。
他對著條款看下去,逐漸察覺到了不對勁,所有的條目都被改了。
只是修改之人甚是高明,只是調了幾個字,更換了關鍵的資訊,便將一封彰顯大昭國威的手書轉換成了一份平等互利的合約。
“陛下,這份手書不對。”寧術割斟酌著道。
“哪裡不對?”阿骨打奇怪道。
寧術割將手書遞給了李善慶,李善慶看完又遞給了勃達,兩人面面相覷,看完了半天沒憋出一個字。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還不快快如實說來。”阿骨打怒睜著雙眼看著三人道。
李善慶縮著脖子像個鵪鶉,平日裡暴脾氣的勃達也沉默不語,最後還是寧術割站了出來。
“陛下,還是臣來說吧。”
雖然使團中有九人,但真正得以面見女帝的唯有他一人,有時候他甚至慶幸,其餘的將士沒有和他一起遭受那場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