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緒的手在顫抖。
他上一次直視這道傷疤是從易感期的混亂中清醒,手裡水果刀“咣當”砸落在地,他滿手血,血跡從胸口滴到腳面。
一山不容二虎,apha在易感期會抗拒其他apha進入自己的領地,他資訊素等級高於他的愛人,他一直小心謹慎,算無遺策。
兩刀,十字架。
他跪在唐陪圓身邊,一邊打急救一邊簡述受害者情況。唐陪圓渾身是血,用手死死拉住他衣角,執意沖他搖頭,再搖頭。
不能去醫院。
他正值執政官候選的關鍵時期,無數雙眼睛盯著他。
但那其實不重要,什麼都沒有他的愛人重要。
……
唐陪圓忍了忍,手指蜷縮,實在忍不了這種看似溫柔實則磨人的撫摸:“你……你……”
“你”了半天,洩氣地說:“算了,你繼續摸吧。”
他頻頻看向牆壁上掛鐘,探監的三十分鐘近在咫尺。他有心想說什麼,打過腹稿的話沉甸甸壓在胸口。他是被養得太好了,向來只有別人絞盡腦汁巴結他沒有他跟人搭話的先例。他什麼都不會,就會吃泡麵給別人看病,離了章緒覺也不會睡了似的。
所以章緒不見他的時候他呆呆坐在監獄外長椅上,拿著自己寫了好幾遍的諒解書,心想為什麼呢。我變成一個廢物apha了嗎。還是我的後頸變得難看,不討人喜歡了呢。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他打起精神又去探監,還是被拒絕。
他一直去一直去,一直被拒絕。原本很不明白的人情世故都明白了,他一開始還不相信是章緒不肯見他,就去求外面的人,還擔心章緒在裡面吃不好睡不好,賣了好多古董給監獄的人塞錢。
然後某一天,他突然長大了。
他坐在那間小醫務室裡,給人看感冒發燒。因為醫務室離監獄近,都在南部軍事基地,而他腺體受傷判定殘疾,除了那間醫務室外不再有進來的機會。
監獄好近,裡面的人就是不肯見他。
他看著章緒,突然很想哭。他心裡有什麼要從開了閘的情緒裡奔湧而出,他聽見自己胸腔的尖叫,和奔流不息的眼淚。
而事實上,他坐在這裡,流不出眼淚,也說不出一句話。
獄長得計時器要命地響起來,驚雷般炸開。他手忙腳亂地按掉,拐著彎地提醒:“那個……那個探監時間到了,您式走流程保外就醫還是繼續回去,時間拖長了我們也不好辦。”
“你想繼續待在監獄就繼續待著。”
所有人都聽到唐陪圓後一句話,他突兀接上了獄長的話,說:“我要回去吃泡麵了。”
他幽魂似地站起身,靜得出奇地對瞿清雨說:“謝了。”
瞿清雨立刻追了出去。
紅茶冷了,茶杯杯壁是西式宮廷風。貴婦人裙撐華麗。
章緒盯著那杯紅茶,說:“他是beta?”
指的是瞿清雨。
赫琮山:“你看得到。”
“是,我看得到。”
章緒笑容難以為繼,雙手捂住臉。血淋淋一幕揮之不去,他害怕會有第二次。
雙雙沉默。
“進來前我找過華西崇,也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