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病……”
小beta忘了哭,呆呆地說:“咳嗽,她一直咳嗽,晚上睡不著,還咳出血。”
一邊說一邊又想哭:“她不肯去看醫生,我想帶她去法門街的小診所,但我沒有錢,我……”
他口袋裡有一張紙鈔,瞿清雨掃了一眼,知道是假的。
“錢從哪兒來的?”他問。
“我媽媽的項鏈,有一顆小小的鑽石,我偷偷讓隔壁阿姨替我賣了它,這是阿姨給我的錢。”
小beta不好意思地說:“給你,哥哥,你是醫生的話能不能跟我去家裡,我,我給錢你。”
“你家在哪兒?”
“在那個拐角,不遠。”小beta用力地抽了抽鼻子,期盼地說,“你真的是醫生嗎?哥哥。”
瞿清雨牽他的手,小朋友的手綿軟,仰頭看自己的時候眼裡流露出毫無保留的信任。
“是醫生。”
赫琮山聽見他說,“我去藥店拿點東西,看見那邊……”
蹲久了腰不舒服,瞿清雨慢慢直起腰,apha在一邊路燈下站著,他不由得笑了一下,掌心緩慢回溫:“去那兒,讓警察叔叔帶你去找隔壁阿姨,讓她給你吃點東西。”
肚子確實餓了,小beta吞了吞口水,小大人似地說:“我不餓。”
“帶著他,你鄰居阿姨會把項鏈還給你的。”瞿清雨摸了摸他的頭,對他說,“以後賣項鏈前問問大人。”
小beta眼睜睜看著他走進藥店門,那裡的店員仍然愛搭不理,他進去後沒說要什麼藥,自己在貨架上挑了一堆藥劑,付錢的時候數額特別大。
風大,小beta光腳跑出來,這會兒冷得牙齒打顫。他想起對方讓他找路燈下看起來很不容易接近的apha,又對陌生人很害怕,飛快地看了一眼對方,被一把抱了起來。
赫琮山單手就將他抱起來,順手把他一雙腳兜進懷裡,小beta趴在他肩頭,鼻子紅紅的:“哥哥真的是醫生嗎?可以救我媽媽嗎?”
赫琮山沒有回答他,藥店玻璃門明亮,裡面的beta青年把一塑膠袋藥劑裝好,依次清點。
上校想起一件久遠的事。
戰場上的醫生不多,那波戰地醫生到時引起不少人圍觀,大巴將長途跋涉後的醫生們放下車,接引的軍官清點人頭,點完湊在一起竊竊私語。赫琮山路過,聽到一些斷斷續續的字眼:“藍色的”、“你確定”、“特別好看”……
跟在他身邊的少尉寡言少語,那天破天荒主動對他說:“是新來的戰地醫生,beta。”
beta的智力腦力和體力都跟不上,醫院高強度的工作環境不適合他們,更不用說出現在戰場。赫琮山聞言轉過頭,多問了一句:“beta?”
少尉不知道為什麼停頓了,露出靦腆的、不太熟練的笑:“是beta,長官,瞿醫生人很好,給了我一劑止痛藥。”
剛炸了堡壘,他灰頭土臉,手心有淤泥,汗淋淋的手掌中躺著一顆淡綠色包裝的糖:“還給了我一顆糖。”
他們剛聊了兩句,對話被中斷,一隻巨型蜘蛛噴出毒液。半個小時後,那名少尉僵冷地躺在擔架上,左腿被咬出的傷口深可見骨,白森森一片。
赫琮山堪堪將他從異形口中救下,送往臨時醫療點。
說是醫療點其實是幾個搭在一起的簡陋棚子,幾個醫生在裡面忙忙碌碌,上校不好打擾,坐在一邊地面換彈匣,盆裡染血紗布大團大團,血多過了水。
在這種環境下待久了,人很難不有心理陰影。
赫琮山模糊地猜測,他可能有輕微暈血癥。
太多死人了,腳踩下去不是土地,是血肉模糊的溫熱屍體,一具疊著一具,最下層的早已涼透了,貼著地,擠壓著地。
鐵架床上少尉全身是血,連綿鮮血從皮肉翻卷的傷口流往地面,呼吸漸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