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清雨被迫昂起頭,以引頸受戮之姿。
身側斷牆矮塌。黑夜中他將自己抵至牆面,一手拖住後腦勺,另一隻手用力摩挲了自己的下頷骨,指腹粗糙,引起過電戰慄。
apha眼底黑沉,他身上有血腥氣。
瞿清雨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知道他在想什麼,半仰起頭問:“長官……你想掐死我?”
apha用力,在窒息感湧上來前,他情緒晦暗地松開手。
“咳咳。”
瞿清雨眼冒淚花,無法控制地彎腰咳嗽。
這是真正的蟲潮,意味著隨時隨地會有相同的狀況發生。apha沒有留給他一句話,離開了原地。
瞿清雨爬上那堵倖存的矮牆,給兩個骨折的apha固定四肢,還給一個大腿紮進去樹枝的apha做簡單的手術。那幾個apha都覺得自己要去天堂,一邊哭一邊留遺言。他這時候壓力大得想抽煙,摸遍了整個上衣褲子什麼都沒找到,咬著一根樹棍讓apha安靜點。太暗了,他隨手扯了那倆人上衣纏成布條壓緊止血。
白晝從遍地蟲骸中回頭時正好看見那一幕——
beta醫生抻著條腿坐在被推翻的一堵斷牆上,頭頂是碩大無比的一輪白色月亮。
他有夠狼狽,渾身在塵土裡滾過一圈,一邊袖子上都是血。說話照舊要笑不笑,叫他們不要動。一刀下去沒挖掉子彈挖穿大動脈有他們受。
於是那些apha瞳仁顫抖,安靜如雞了。
佘歇不得不承認,白晝是所有年輕apha中最出色的,他的反應能力和領導能力都在及格線以上。除了他總在少數時候走神——走神的原因是他老想轉頭確認beta醫生的位置。
他太年輕了。
腳下踩著蟲類粘膩的口涎,佘歇面不改色踩斷了一隻飛蛾的骨翅。這波小型蟲潮從一個月前就開始預警,正好用來給訓練營的這批新兵練手。
“傷亡十八人,基本都活下來了。”
佘歇將計數本合上:“累計透過三千兩百三十八,進軍校修習文化課還是幹別的,都看他們了。”
赫琮山認可了他們對白晝的整體意見。
佘歇詢問他是否會在結業典禮上露面,屆時霍持會為新兵頒發士兵證。他們在馬杜克訓練營近兩年的兵役期結束,成為了一名真正計程車兵。
帝國有需要,他們就會隨時上戰場。
赫琮山耐心地聽取了他的建議,上校不是難說話的人。有許許多多的新兵好奇他,但就那麼一件可說的事:戰爭,然後勝利。
張載走過來,佘歇自覺離開,等他走遠,張載面對自己的長官,終於說:“白晝的父親是在任十位監察長之一,您猜得沒錯,瞿醫生的目的是軍醫大選。”
這很容易聯想到事情的來龍去脈,從那輛撞上來的車再到如今,張載不清楚赫琮山在想什麼。他似乎從始至終清楚對方的目的,僅僅是在愛情謊言中泥足深陷,忘記對方的本來面目。
早在更久前,他拿到的東西就足夠多。
瞿清雨或許不濫情,但他確實也沒什麼心。情愛在他人生中佔據微不足道一角。他沒有對赫琮山之外的人說過愛,不代表他對赫琮山說的愛就是真的。也許是真的,不過真裡面又摻假,假裡面再摻真,剩下的誰也不知道是什麼。即使還有,那對赫琮山來說也遠遠不夠。
他招惹一個高等級的apha,又迅速變心,決定進入下一段感情。
那不算感情,他是換了個目標。赫琮山是他的目標之一——這認知令張載滿頭冷汗直冒。
“你這麼認為?”赫琮山說。
張載一愣。
apha眼珠極黑,黑到了無機質的程度。掃過來的視線冷如寒冰,張載立刻噤聲。
第二天清晨,起了大霧,整個南部軍事基地籠罩在一片霧氣中。
指揮官親臨。
隔著一片朦朧雨霧瞿清雨遙遙遠望他,apha軍裝莊嚴,衣襟上一對橡樹葉領花冰冷高貴,不近人情。
私下有人竊竊私語,壓著興奮尾調,那些話從瞿清雨耳邊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