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他不知道要幹什麼,他家裡有錢,但他不想和他母親一樣做一名商人。他對政治不感興趣,連現在的執政官是誰都不清楚。他勉強對軍事還有點興趣,不過他的父親為此勃然大怒,將他不慎帶回家的徵兵表撕了個粉碎。
醫生給他倒了杯薑茶,思索片刻說:“還沒成年,就算徵兵也要等明年。如果你實在不知道去哪兒,待在我這兒。我平時不在診所,你來上夜班,順便陪視窗的綠籮說話。”
……
“我不會愛你。”
白晝怔在原地,手中風信子抖落了一片花瓣。那花瓣飄在地上,很快被人踩了一腳,落進泥濘中。
他執著地追問:“為什麼?”
還是會追問為什麼的年紀。
瞿清雨將面前的酒推給他:“沒有為什麼。”
白晝完全沒有被打倒,也沒有受挫折,一往無前:“你得先和我在一起才知道你會不會愛我,你還沒有認識我,瞭解我。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林渝張大了嘴。
——銀鷹肩章在他腦海中閃過,他幾近悚然。
身邊的apha開始起鬨,小酒館破敗,沒有生意,吉他手將殺馬特的頭發撩起來,他彈得歌不成曲調,像在彈棉花。
白晝貼在褲縫邊的手在顫抖,青澀熱烈:“你就不能……給我機會嗎?”
beta青年沒有拒絕他,周邊都是他的朋友,他不在這種場合撫少年人的面子。他身上有葡萄酒發酵後酸苦的味道,他湊近了自己,嘆息般說:“你想要什麼樣的愛,我都不能給你了。我會和你接吻、上床,做一切情侶之間的事,但你想要的愛,我無法給你了。我想要你父親的權勢,我願意付出一些來換取……即使這樣,你依然要和我在一起,依然問我能不能吻你?”
他語氣平靜,連著人也平靜。白晝在某一秒驟然意識到太遲了,他並不清楚自己輸在什麼地方,遲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對方是誰,但他知道太遲了。
瞿清雨將冰塊扔進了玻璃杯中,他藍眼睛清透如一泓水,眸光蕩漾開來。他從前並不這麼說話,他知道不說這番話白晝依然會給他同一個答案,但他說了,語調輕佻而殘忍:“在不久後的將來,遇到比你更強、更有社會地位的apha,我會離開你。”
彈吉他的人“刺喇”“滋啦”,白晝在一片茫茫中靜靜地看他。
apha二十歲,他成年了兩年,軍隊訓練令他的身體迅速強壯。他成長得太快了,在這個有明亮月光的夜晚,城市酒館紅酒味道在一片赤誠中彌漫,那是他資訊素的味道。
“只要我永遠最強大,你會永遠屬於我,是嗎?醫生。”
瞿清雨對他說:“或許。”
白晝勢在必得地笑了:“那我會做到,我在這條路上。”
“等我拿到士兵證的那天,你吻我吧,醫生。”
林渝一路不敢說話。
樟樹鬱郁蔥蔥,腳下柏油馬路上映出張牙舞爪怪影。他渾身雞皮疙瘩倒豎,士兵證會在最後一次實戰演練結束後頒發,他不清楚瞿清雨有沒有得到訊息,指揮官會在那一天出現。
林渝動了動唇。
瞿清雨看他一眼:“想說什麼?”
林渝吞了口口水,大腦打結,來來回回邏輯不清:“你想幹什麼,可以和上校說……他是現在軍銜最高的軍官……我的意思是,他是不是向你求過婚……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知道的。假如你想做什麼,為什麼不能讓他幫你。上校那樣的人……就算你想將天捅個窟窿,他也能……”
“我們分開了。”
林渝猛然一震,結巴:“對不起……”
白露如霜降,瞿清雨滴酒未沾,彷彿終於意識到什麼,說:“我不知道。”
在赫琮山面前,他開不了口。他沒有和別人維持過這種親密關系,也沒有向別人尋求過幫助。他一直一個人處理所有困難和問題。
“就算我們還在一起……”
他可能有一點兒茫然,也有一點兒無措:“我不太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