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 “我不太會。”
林渝去找瞿清雨時對方已經醒了, 宿舍單人床小小一張,對方彎腰抱著膝蓋,右邊小腿上被蜘蛛節肢劃出幾道細長流血的口子。
他顯得有些安靜, 靠在牆邊走了會兒神,突兀地問:“誰來過?”
林渝呆了一呆:“誰?什麼誰來過?我不知道啊。”
以apha的驕傲程度, 以後想要共事估計都得花一番功夫。瞿清雨伸手掀開被子,思維剛發散兩秒, 胳膊肘碰到了一塊硬物。
他頓住, 視線緩緩下移。
天氣不好, 外面昏暗, 裡面也昏暗, 光影在明暗中沉澱。一枚肩章遺落在他身側,銀鷹昂首,刺繡羽毛根根分明。
林渝倒抽一口冷氣。
——他見過這枚肩章。
“來找我幹什麼?”
瞿清雨下床, 拉開了窗簾。他轉過頭, 略過了這枚肩章的來歷。
他不說林渝也不多問, 失望地說:“阿爾維教官找我談話,我明天轉去軍事策論的文職授課老師, 或者做訓狗師。他和其他幾名軍官建議我不要做步兵,我在上一場實戰演練中差點把手榴彈扔到了教官的腳底下。我沒有惡意,他們都知道, 我只是反應不夠快。”
他沮喪極了:“文職老師和軍犬部隊怎麼能算軍隊呢,他們都不需要上戰場。我太沒用了。”
瞿清雨心中異常平靜。
從前他並不這麼平靜, 不管做什麼,他都想要用最快的時間達成最好的結果。愛情、或者事業,他的時間太有限了——他的時間到底是為什麼有限。他想了想,突然覺得他的時間還很多, 多到足夠他一步一個腳印、慢慢走向目的地。
日光從玻璃門外透出來,天寒地凍,彷彿重回遙遠的冰河世紀。禁區的標誌在某一刻拆除,已經不會有新兵見到乍然出現的蟲族驚慌失措。他們一手端著飯盒一手舉起槍,在血腥中進食。
瞿清雨:“這世界上有人反應快,也要允許有人反應慢。反應慢不過走得更慢,徵兵年年都有……這沒什麼,林渝。”
林渝愣了愣。
“一年、兩年……或者五年。”
剛醒,瞿清雨的嗓音透著沙啞,他輕笑著、坦然地接受了從前的失敗:“我第一次來這裡,僅僅半年就被淘汰了,你比我厲害很多。”
他遲了幾年來到這裡,他依然站在了這裡,有比從前好得多的心態。他接受apha的體力要超過自己,接受自己不快的反應速度和記憶力。接受多付出的一切,接受一段註定無法速成的旅程。
……也接受自己放棄赫琮山。
這確實沒什麼。
想進入軍隊,徵兵的年紀沒有限制。二三十可以做步兵、□□,四五十可以做勤務兵——這有什麼。林渝又高興了,他抓了抓腦袋。瞿清雨掃過他一眼,眼皮薄薄地掀起,唇邊露出笑:“不是放假嗎?出去玩。”
林渝大吃一驚。
最後一次實戰演習在五天後,這決定他們能否獲得士兵證。他們是有五天休息和整頓的時間沒錯,但在這種時候,根本不可能有人還有心思出去玩。
“出……出出出去玩!”林渝磕磕絆絆地說,“真能出去嗎?”
瞿清雨扶著後頸轉了轉脖子,幽幽:“沒有教官說不能出這座基地的大門,一切沒有明令禁止的行為全部是可以——你還沒有弄清楚軍隊的規則嗎?這裡有11996條軍規,沒有一條說不能在訓練期間走出大門。”
瞿清雨還是太膽大了。
林渝戰戰兢兢跟著他往南部軍事基地大門走,這座森冷而荒涼的基地有一半都是空地,路上不少出外勤的apha軍官來來往往,步伐沉穩一致。
林渝是真害怕被抓回去寫檢討,一路念念叨叨:“我們要不還是回去,這外面也就一個市鎮,小城有什麼好逛的……”
“出去能喝酒嗎?喝什麼?我們能玩什麼,有beta女孩嗎?我媽催我催得急了……”
“外出。”
站崗計程車兵在登記冊上記錄名單,停頓,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你們是新兵?要在這個時候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