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apha拒絕了探視,他從始至終沒有朝唐陪圓的方向看一眼。
唐陪圓臉上沒有表情,他將勒得自己無法喘氣的襯衣釦子解開,又一瞬間回到二十四小時醫務室半死不活的邋遢樣子,對華西崇直呼其名:“老頭一直覺得精神問題是資訊素紊亂帶來的,也未必。apha的自我調節能力比想象中強,死不了就能活。”
“我也沒有oega。”
“你對apha的瞭解太有限了。”
唐陪圓說:“不管在不在易感期,他們都無時無刻想和伴侶呆在一起。你身上有至少上百個apha的味道。你是beta,他既然選擇一個beta做伴侶,不管資訊素還是apha的獨佔欲,這是他應該承受和克服的。但你——”
瞿清雨問他:“但我什麼?”
“我給你的建議是,不要和apha在一起。”
唐陪圓抬抬下巴,說:“裡面那個apha,是我的病人。因為沒有oeg息素安撫,在一次資訊素紊亂帶來的精神暴動中失手捅穿了自己愛人的腺體,軍事法庭判決他死緩,因為諒解書改為無期徒刑,這是他服刑的第八年。”
“apha和oega才有腺體。”
瞿清雨偏了偏頭:“他的愛人是一位apha,軍事法庭大動幹戈,大概是一名apha軍官,也可能是軍醫。”
“你說得對。”
唐陪圓伸手壓住後頸,神態平靜:“他站在軍事法庭上,指控自己對對方做出無法挽回的傷害性行為,由此失去一切。”
“他是當年執政官候選人之一,這樁醜聞令他在競選中落敗,一生仕途毀於一旦。”
“apha和apha之間能感受到對方的情緒,而他們依然失敗了。資訊素帶來的連線無法被取代,等級越高的apha承受的精神壓力更大,需要的安全感更多。這是我在很久後才明白的事,他對你說沒關系或許不是沒關系,而是他知道你已經給得夠多了。”
瞿清雨一頓。
“而他更年長,年長者……”唐陪圓寡淡道,“年長者知道自己做什麼是對的,他們有自己的行事準則,就如他拒絕任何探視,希望自己有心理陰影的愛人能尋找一個oega,繼續他此後的生活。”
他站起來要離開,轉過身,後頸毫無遮擋地暴露在慘白燈光下。原本應該是apha腺體的地方突兀橫著一條猙獰的口子,腺體從此幹癟、無法産生資訊素。
唐陪圓大步朝外走了兩步,又停下:“赫琮山不會告訴你他的易感期和他要承受的壓力,人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而他在同意和你交往的那一刻,就做好承擔一切後果的準備。但你——”
你做好準備了嗎?
瞿清雨突然感到好笑:“你怎麼知道我沒有。”
唐陪圓豎起後領,遮住傷疤,他沉默了片刻,溫和了語氣:“想見apha的易感期嗎?完整的,沒有oeg息素安撫的易感期。”
“我知道你有勇氣和膽量,有些東西不是單憑勇氣和膽量就能克服。我來這兒是因為他的易感期要到了,我明知無濟於事,還是想待在他身邊。”
全封閉式監牢,頂上開了口。
待在裡面的apha猶如困獸,後背是碩大118編號。他四肢被捆綁,整個人仰躺在電擊椅上。單向玻璃令他變成被人觀察的困獸,他一開始還能維持風度,等到後來神志不清地叫“圓圓”,悔恨萬分說“對不起”,眼角淌下淚。他狼狽地蜷縮,渾身遍佈電擊傷疤和自殘出來的鮮血淋漓的傷口,不成人形。
“監獄沒有銳器,他很有耐心,小時候教我寫字就很有耐心,用在把筷子磨尖上也一樣。我讀書時專門選修了精神科的內容,對一切充滿希望。很快,我開始無法入睡,他的症狀應該比我更早出現。”
瞿清雨壓在單向玻璃上的手在痙攣,胃裡一陣陣絞痛。
裡面apha的狀態令他想到赫琮山在綠湖療養院受折磨的樣子,被圍觀、被研究,沒有尊嚴,沒有自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