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小子,把你的褲子換了,尿完尿再來集合。要麼,你就夾著尾巴退出!”
深秋,晝夜溫差拉大。往往人要憑借強大的意志力從床上坐起來,用最快速度整理好自己。林渝再一次張大嘴:“你為什麼一點兒不困?你的被子為什麼沒有纏住你?”
瞿清雨將帽子上的徽章撥正,遞給他其中一頂:“醫院沒有完整的時間。”
更令林渝瑟瑟發抖的事情出現了,他們的長官阿爾維中士,不管在一天中的任何時間都同樣神采奕奕,精神煥發。他的襯衣牢牢紮進褲子裡,不知疲倦地在集合點走來走去。
他投在地下的影子像一頭巨大的怪獸,要把所有人吞進饕餮一樣的身體裡。講話像在唸經:“沒有人想要訓練新兵,沒有人想要幹這個!他媽——不,中校,我沒有講髒話,好的,今天結束我就去領一千八百字檢討,他媽的!”
他停在瞿清雨面前,後者頓了頓,見他摘了實時通訊耳麥,暴躁:“靠!”
整個連遭受了無差別的人身攻擊,從頭被挑剔到腳。中士長用平生最豐富的文明詞彙問候他們細瘦的胳膊,臃腫的肚子,系成蝴蝶結的鞋帶,歪到北太平洋的帽徽。
一滴汗順著下巴落在鞋尖,瞿清雨忽然想笑。
他漫無邊際地想十八歲的赫琮山是不是和他站在同樣的位置,一想到這兒,軍姿這件事就變了味。他又想起月光清明的淋浴間,對方雙手撐在他兩側,在他耳邊面無表情說,你的長官是阿爾維,不是我。
“那怎麼辦?”瞿清雨親他。
apha軍官對他說:“你會走到我身邊。”
瞿清雨看他:“你對我很好,但我是個壞人。”
“我也不是好人。”上校藏住難耐的犬齒,微笑說,“這沒什麼。”
……
“你聽過阿爾維長官嗎?”
休息時間林渝一邊喘氣一邊說,“他是軍校生擒拿課的長官,他的擒拿課和上校是同一個老師——非常出色,當年和上校一起進訓練營的長官犧牲了七七八八,沒剩多少了。”
這真是個噩耗,這意味著他們的擒拿課要比其他連更難。林渝苦著張臉喝水,瞿清雨伸手壓住發燙的眼皮,他渾身血液有一瞬間變得燙。
他想到一件事。
他們打了半天軍體拳,大汗淋漓,靈魂出竅。阿爾維是他們的連長,他們之中每三十人還有各自的排長,排長多是最初級計程車兵,也是真正訓練他們的人。
阿爾維領著所有人打完一遍後站在一邊的樟樹下和加莎說話,沒多久他脫了外衣,僅僅穿一件深色的背心。上半身肌肉鼓鼓囊囊,肱二頭肌強壯有力。
排長立刻讓他們噤聲:“看好了,這是我們明天課程的內容,阿爾維長官和加莎長官會在明天的早操示範一遍,是擒拿術。”
四周apha開始躁動,驚呼。
瞿清雨眯起眼睛。
他對擒拿術沒有任何瞭解,一個醫生,不需要知道這麼多強身健體的東西。但華西崇會在兩臺手術的間隙打軍體拳,勒令所有學生和他一樣鬆鬆筋骨。所有人都愁眉苦臉,老頭子於是長嘆口氣,說:“想當年我們在訓練營……”
加莎和阿爾維先彼此鞠了一躬,接著他們弓著身體,一人佔據一邊,彼此虎視眈眈,找到恰當時機。阿爾維由前貫耳,擊打對方胸部和腹部,加莎反應很快,屈肘格擋。眨眼間,阿爾維反擰住了對方的手腕。
連隊中爆發出一陣叫好聲。
加莎攔住阿爾維,不正經地問:“有沒有人想上來試試?任何方式,胡攪蠻纏,下三路,只要你們的阿爾維長官任何一隻腳離開地面就算贏。”
有apha躍躍欲試:“長官!有什麼獎勵嗎?我聽說去年的獎勵是去指揮官室參觀!”
“是啊,”其他人起鬨,“我們也想要!”
加莎笑了:“你們直說想去哪兒?想見誰不就行了,昨晚我剛從那兒出來。不就是再交一千八百字的檢討嗎?”他鏗鏘,“真要有人贏了讓你們的阿爾維中士長陪我一起寫!來!”
阿爾維眼角抽搐,抬腳踹加莎:“他奶奶的,誰跟你一起寫檢討?你想寫一個人寫。”
“哦豁”,“長官,那我們可說好了”,“這麼多人看著呢不能反悔”……氣氛熱烈,隔壁連的教官跑過來湊熱鬧:“也算我們一個,有沒有人想和你阿爾維長官一決高下?贏了那一千八百字檢討我幫你們分三分之一。”
陸陸續續有apha站出來,擼起自己的袖子。
加莎和人群中有一雙深藍眼睛的beta視線交錯,眼底閃過意外。
單從外表上很難察覺他是一個beta。
探聽長官私事是重罪,加莎腦海中僅僅晃過當天赫琮山出現在視訊會議中的場景,夕陽如薄紗夢幻,那隻柔軟的手臂從他的長官腹部往上攀。
營地中的beta一共有一百名,每一個都和其他apha一樣對待。加莎剛問出這句話,整個連都摩拳擦掌,畢竟這些軍官看起來也就是有血有肉的正常人,擒拿招式也就那麼一兩樣。勝利果實足夠誘人,阿爾維的動作也不算快,看起來好打敗極了。
但第一個走上去的人總是需要勇氣。
林渝差點沒把腦袋埋進地下,這時,他十二點鐘的某個apha忽然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