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輕輕嘆了口氣,那口氣如此之輕,他說:“上校,你真的很難追。”
加莎嘴裡的煎餅直愣愣地掉下來。
瞿清雨也不是時時刻刻在聖瑪格廣場,他最近被投訴了——在福利院長大就會迎來一些文化上的弊端,譬如他的字不好看,好在醫生的字不用太好看。
但這確實算是為數不多能抓到的錯處之一。
他暫時得回去避兩天風頭,取了常用物品從換衣間出來,碰上另一個apha被簇擁著進去。
瞿清雨和對方眼神交錯,認出對方是那個叫方諾文的apha。
對方臉色比他更臭,嗤了一聲。
瞿清雨沒什麼反應和他擦肩。
他對競爭的看法比尋常人深刻,他的目的不是競爭,是生存。
因此沒有輸的餘地。
出了醫院大門是一條羊腸小道,秋天,葉片黃得很快,瞿清雨站在一條長長卵石路上,試圖尋找一條更高效的解決方式。
——要是能直接上床就好了。
對方指縫間漏出的一星半點蔭蔽就能讓自己受益無窮,不管愛或者恨,他首先得讓自己引起對方的情緒波動。
赫琮山。
瞿清雨在唇舌間過了這幾個字,掩下眼中冷色。
華西崇勒令他盡快把自己的字練出人樣,瞿醫生緊急買了兩張字帖,描來描去毫無進展。
“你在幹什麼?”加莎終於忍不住搭話。
瞿清雨記得這個apha,和其他apha軍官比起來相對活潑。他抖了抖字帖,長長嘆出口氣:“練字。”
出於某種複雜心情加莎提醒道:“根據星網的探測預報,今晚下雨的可能性高達百分之九十,你沒帶傘?”
下雨,瞿清雨眉心緩緩一收。
傘的問題倒是其次。
宿舍那扇窗遲遲沒有換的原因在於那是兩塊,需要機器工人維修。在他住進去前為了避免大風導致窗戶倒塌用膠帶在周圍貼了整整一圈,今晚下雨的話,他會遇到一些麻煩。
比如再次感冒。
果然,臨近下午四點,暴雨傾盆。
這幾年極端天氣越來越多,雨下得像是天被捅破了窟窿,一層層白霧雨汽從地面湧上來,聖瑪格廣場頓時跟湯池一樣,咕嚕嚕冒泡。
雨水頃刻間淹過腳背。
瞿清雨彎腰將自己的褲腿朝上挽,很輕地“嘖”了聲。
他腰不舒服,不得不靠在牆邊,藉以支撐身體的絕大部分重量。
十八名apha軍官將近三千名新生送回宿舍,他們有客用艦體,一艘能容納數百人,速度也非常快。再後面剩下瞿清雨和赫琮山,顯然他們都感到棘手,彼此面面相覷。
地面的水又深了一層,沒過腳踝骨。瞿清雨低頭看了一眼,善解人意地說:“有人順路的話送我回醫院就行,沒有我先等等。”
他對apha不抱任何多餘期望。有人願意帶他一程是對方好心,沒有也是理所應當。
赫琮山在他旁邊,教官向他報告最後一個新生安全無虞回到宿舍。他一心二用在通訊器上接收訊息,明顯皺了下眉。
“許錫沒給你修窗戶?”
瞿清雨怔了一下,很快笑起來:“是啊長官,你要邀請我去你的公寓嗎?”
雨下太大了,不少apha軍官褲腿身上都濕得難看。雖然apha天生抵抗力強,但也不是用在這種地方。赫琮山將通訊器收回,讓加莎他們回去。
許錫不可置信:“什麼?你讓我現在去修窗戶?赫琮山你再說一遍?這麼大暴風雨你讓我給你修窗戶?”
瞿清雨一怔,隔著一層霧氣橫生的雨簾,apha軍官側臉被放得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