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飯之前，戚言找了個藉口溜出來，正好看見李嵐一個人在水池那邊洗蔬菜。
偷偷摸摸地湊過去，小聲問道“喂，我問你哦，那個嚴伯是萱萱的親戚吧？他都認識你和你姐姐嗎？”
李嵐點點頭“之前見過的，因為我姐幾乎每次來泰國這邊出差都是住在萱萱姐家裡，所以認識也不奇怪吧？嚴伯還真是一個很開朗的長輩呢，跟我們這些小孩完全沒什麼距離感。聽說他以前在馬來西亞、寮國和緬甸做了幾十年的生意，是個東南亞通呢。”
戚言看了一眼客廳的方向，又問道“那跟她來的那個女孩呢？萱萱說是她的表妹，你剛才看人家的眼神有點不太對哦。”
提到這個，李嵐停下手裡的洗菜動作，有些遲疑道“其實我不是很能確定，她身上有一種氣息跟你很像，但卻又沒你那麼強烈。”
“你說的氣息是指什麼？”戚言趕緊追問道。
“就是……”李嵐撓了撓頭，正準備回答，李若可突然就出現在他倆身後，手裡拿著根芹菜敲了他們一下“怎麼還聊上啦？動作快點，今天吃飯的人有點多…真是的，讓你們男孩幫廚簡直非得盯著不可，戚言你沒事幹了是吧？來，幫我處理皮皮蝦，今晚吃冬陰功湯。”
沒等戚言反抗，就被她直接硬拉走了，李若可的力氣極大，戚言竟然拗不過她。
進了廚房以後，戚言忍不住隨口一問“你今天怎麼奇奇怪怪的？”
李若可笑了笑“你才奇怪，我跟你說啊，今天這個嚴伯和萱萱的表妹八成要住在這裡，明天咱們就別忙生意上的事了，跟著萱萱一起去曼谷市內的景區逛一逛吧。”
戚言深深地看了看她，然後微微搖了搖頭“老李，我承認你很擅長說謊，但有時候卻經不起推敲，這次為什麼帶我來泰國？”
李若可切菜的動作一頓，疑惑地轉過頭來“什麼為什麼？不是說了嗎，帶你來熟悉一下進貨的渠道和環境，完全是公事而已啊。”
戚言抿了抿嘴，然後不看她了，開始在一旁低頭剝著蝦殼“呵呵…老李，不管你有什麼事情瞞著我，我只想說的是……我並不笨蛋，咱兩共事有一小段日子了，我想你也瞭解的。雖然平時我表現得好像對什麼事情都不太上心，但並不表示我心裡不去細想、深究。”
“咋？你難道覺得我會把你賣了不成？”李若可越聽越覺得不對經了，但還是極力掩飾著，不要讓自己顯得有心事。
戚言擺了擺手“我並不想質問你什麼，因為我認定你是一個好人，對我沒什麼惡意。因為在楊涵家的時候，是你出手救的我，所以我選擇相信你，說真的，能被我真正相信的人可不多哦。”
話題越來越凝重，李若可放下手裡的活兒疑惑地盯著他看“我覺得你這人年紀輕輕，為什麼好像對什麼事情警惕性很高的樣子？”
戚言也抬頭看著她“說起這個我倒想問問你了，就算再怎麼覺得有緣，但你這個當老闆的未免對我這個員工太草率了吧？你甚至都不曾主動打聽一下我的履歷和家庭情況嗎？”
“咳咳…”李若可清了清嗓子，尷尬地別過頭去“我又不是什麼正規的大公司，問得那麼細緻幹嘛……”這話說出來，其實她自己都覺得很無力。
戚言沉默了一會兒，深吸口氣開口道“你和小嵐是孤兒對吧？其實我跟你們很像，我也是從小失去了至親。”
李若可愣神了，她這還真是第一次聽見戚言主動說起自己的事情。
“在我剛上初中的時候……我媽媽就去世了，但並不是意外，而是一場令我和老爸都始料未及的病痛…食道癌。你知道患上這種病的人到後期會有怎樣的痛苦嗎？……連咽口水都能痛得死去活來。”戚言認真地跟他敘述道。
“我跟小嵐那種乖乖兒可不一樣，我從小就調皮，學習不怎麼樣，還愛跟人打架，我爸的工作挺忙，家裡一切的事情都是我媽在管。但她從來沒有打過我，甚至…連斥責都顯得那樣綿軟無力，而且她幾乎對所有人都很和善，鮮少生氣發怒。”
“最重要的是，我媽媽受到外公外婆的影響，她從小就算是個虔誠的佛信徒。在我童年的印象中，家裡供著一尊陶瓷的觀音法相，我媽每天一早一晚絕對按時上香進貢，那香爐長期是滿滿當當的。”
“我覺得像我媽這樣善良又虔誠的人，不說大富大貴，但應該會有好報才對，她也是一直這麼教導我的。可事實是……她最終在那滿是消毒藥水味道的病房中煎熬了將近半年時間，病情日復一日地加重，最終才在癌痛的折磨摧殘下，結束了四十歲不到的生命。”
說到這裡，戚言擦了擦手，又點起了一支菸開始抽起來。
每當緊張、煩悶和心情沮喪的時候，他的煙癮就會加大很多。
“別介意額，我就是當時學會了這傷身的陋習”戚言晃了晃手中的煙盒，隨即將頭高高地往後揚起，似是在努力抑制那快要奪眶而出的清淚“也是從那時候起……我對人們所信奉的那些神明完全失望了。
不管舉頭三尺是否存在著滿天神佛，都跟我沒有關係，哪怕是現在偶爾去到寺廟裡，也僅僅只是陪朋友們觀光，出於尊重和禮節，假模假式地做做樣子罷了，更沒想到有一天我竟然會去賣什麼佛牌之類的東西。
我現在寧可去相信一隻厲鬼，也絕不選擇信仰那些所謂的神明！怎麼樣？覺得我的想法很偏激吧？但我就是這樣一個死倔的人，沒辦法……我承認我這人目光短淺沒辦法釋懷。”
“不輕易去相信一些人或一些事，是因為害怕失望…其實說起來我這種人應該是屬於外表堅強，內心脆弱的軟蛋吧？”
李若可聽了半天，由於他也是從小失去親人的人，即便後來的想法不同，但也沒有去多作評論。
最終，好不容易才想出一句安慰的話語“佛…佛家修的是來世，我想阿姨的下一世肯定會得到足夠的補償。”
戚言深吸口氣，似笑非笑地問“真的嗎？”
“真的假的我不好斷言，不過咱們必須這麼去期盼啊…不是嗎？”
戚言將菸頭熄滅，展顏笑道“好了好了，我其實最煩這種凝重又苦情的氣氛了，…互相坦誠什麼的，真的很討厭，咱兩繼續準備晚飯吧……嘖，小嵐買的這是什麼蝦啊？泥巴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