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嗤了聲:“有病。”
雲想看了一眼亦園的幾層樓,燈光都已經熄滅,眼前的人神出鬼沒,不知怎麼也出現在湖邊,看來跟她一樣有病的人不止一個。
“那請問你大半夜過來幹什麼?”
“睡不著。”顧知妄頓了頓,礙於遛彎的理由已經被搶先佔用,於是隨口道,“出來看星星。”
雲想聽完也跟著抬頭望天。
別墅區周圍沒有市中心和別的小區那麼多高樓遮擋,亦園背靠湖邊面積更大,居然真的能看見幾顆不分明的星星,早些時候還掩映在雲層中,這會兒風大了些,已經撥開雲霧探出頭來。
雲想收回視線,看向對面的某人。
她心想,也是奇怪。
自己但凡失眠來湖邊晃悠,總能碰見顧知妄,對方要麼出現在這附近,要麼就在窗戶邊往後院看,每每都能撞個正著。
難不成在同一層樓當“鄰居”久了,連失眠的頻率都開始同步?
“對了,你頭像那張照片是什麼時候拍的?”看著灰濛濛的湖面,雲想突然想到亦鳴湖綠意盎然的時候,跟現在看起來大不相同。
換做平常顧知妄懶得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一般用“關你什麼事”就可以打斷。
“幾年前。”顧知妄破天荒答了,語氣淡淡道,“具體哪一年忘了。”
“當時跟我爸媽吵架,在湖邊躲了一天,他倆差點報警,從那以後就被沒收了後門的鑰匙。”
怪不得連家裡鑰匙都要沒收,原來是有前科。
雲想“啊”了一聲,發自內心道:“好幼稚。”
不過吵架躲起來之後還有心思拍照,最後把照片當成頭像沿用至今,也是讓人想不到的腦迴路。
“就你成熟。”顧知妄睨了她一眼。
雲想在湖邊找了個光滑的大石頭坐下,重新仰起頭,看天上微不可查的幾顆星星:“我跟我爸媽吵架從來不跑,也不會離家出走,都是一天之內就和好了,有時候都堅持不了半天。”
雲晉和林錦禾脾氣都很好,也就林錦禾在對待芭蕾這件事上會對她稍微嚴格一些。
“還以為你們這種成熟的人從來不跟家長吵架。”顧知妄站在她坐著的石頭旁邊,語氣拽又吊兒郎當。
“怎麼可能。”雲想說,“練芭蕾好累的,我也有想翹課偷懶的時候,還有比賽輸了不想複盤,就會跟他們鬧別扭......”
邊上的“資深叛逆人士”覺得無語:“你管這叫吵架?累了想休息,輸了很不忿,這不是正常訴求?”
“有道理。”
雲想隨手撿了塊石頭扔向湖裡,打破沉靄的墨色湖水,看著濺起的幾圈漣漪,輕聲道:“不過也沒有吵架的機會了。”
顧家可以每年擺出一張全家福,她的全家福已經戛然而止。
無數個悠長難眠的夜裡,雲想都會感覺孤獨,沒有了能給予安全感的人,有些情緒就找不到出口,就像現在,腦子裡裝著些沒頭沒尾的紛亂不知道向誰傾訴。
顧知妄卻恰好出現在了這裡……
“想吵架,隨時奉陪。”對方挑了挑眸子。
雲想誠實道:“還是算了。”
顧知妄這炮仗脾氣,就算一開始吵著玩,最後也得演變成一場戰役。
胃裡的沉墜此時此刻已經消化得差不多了,雲想卻沒有什麼回去睡覺的想法,也許是萬籟俱寂下聊天的氣氛太過難得,又或許是頭頂出現了一片微弱的星星光亮,讓她挪不開腳步。
見顧知妄靠在欄杆上,一副沒打算離開的樣子,腳下就是湖水,也不知道鐵藝的圍欄有沒有修葺過,光是看著就覺得有點危險。
雲想瞥見旁邊空著的另一塊石頭,朝對方道:“你要不要坐下?”
對方頷首。
下一秒,二話不說坐在了她身旁空出來的位置。
雲想大腦停滯了片刻,“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有點麻手麻腳:“我是問你要不要坐到那塊石頭上!”
“不要。”顧知妄幹脆道,“那塊石頭醜。”
雲想認命地放棄自己已經焐熱的一小塊位置,準備挪到另一邊,衣袖冷不丁被一股力道拽住,連帶著人也站立不穩,跌坐回原來那塊石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