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王頭那家的牛,因為她們坐得多,有時候會給這老牛喂一點東西,比如說因為牛車顛簸掉在地上的半塊餅幹蛋糕碎點心渣,比如說紅糖包漏下來的那點點沫沫,兩人都秉持著不浪費的原則全都喂給老牛這個垃圾桶,啊不是,是拉車受累的好朋友了。
雖然咋一聽起來很磕磣,實際上也挺磕磣,但是對於但是對於豆餅都難吃到的老牛來說,已經是很好很好的東西了。
所以這頭老牛還怪喜歡她們的。
見她們從別的車上下來,還有些不樂意的打著響鼻。
宋軟被它這雙大牛眼看著,就有一種很微妙的,彷彿丈夫趁著妻子懷孕在外偷吃,還被妻子抓了個正著的……偷|情被抓感。
她解釋道:“也不是我們不想坐你拉得車,但是你拉的車今天已經裝滿東西了,那我們總得坐車呀,你放心,這個我就偶爾坐個一兩次,以後還是主要坐你拉的車。”
……你滿足不了我,那我總不能憋壞吧,你放心,我和她只是玩玩兒,你才是我的家。
宋軟腦子裡突然就閃過了這樣一句話,還是帶語音的。
這可真是,她搓了搓爪子,又摳了摳自己的臉。
不過很快又重新理直氣壯起來:這能怪她嗎?而且她這次沒坐老牛拉的車,不也是心疼怕它累著嗎?看她多好,多貼心!
這玩意兒在心裡百轉千回又把自己誇了一遍,越發自信了,隨手拍了拍老牛,挺胸昂頭地走到集市裡去。
然後再次被集市裡的情景震了一下。
怎麼說呢,就跟後世一個著名小品裡面說的一樣,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人山人海。
從集市入口的邊緣開始,一直到出口處,插著衛兵一樣的小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街邊房子的牆壁上掛著諸如“大幹社會主義,大批資本主義”之類的標語。
供銷社擠滿了人,有交東西的,也有換東西的,看上去連身都沒法轉了,於是在外面又擺了七八張課桌一樣的桌子,上面對著鞭炮年畫對聯一類的東西,後面的工作人員胸前戴著懷旗公社社會主義大集工作證,臉上的表情高高在上的。
喇叭裡高聲放著革|命樣板戲,本就嘈雜的集市更顯得人聲鼎沸,不少半大不大的孩子還專門圍到掛喇叭的木杆下面聽,聽了一會兒滿足了好奇,又歡呼著紮到人群裡面去了。
他們的父母跟在後面扯著嗓子喊人,小孩子們就跟那剛放出柵欄的野豬一樣,橫沖直撞又犟得鴨批,越喊越不聽,越喊跑得越興奮 ,父母緊趕慢趕追了上來,啪啪啪地大巴掌都蓋在他們的屁股上了。
剛才還又笑又鬧、活潑歡騰得彷彿一隻小雀兒似的孩子們嗷得一聲哭了起來。
宋軟一路走來,看見了不少被爹媽收拾得嗷嗷喊的孩子。
這個年頭的人情味兒重,一般來說,父母當街打孩子,周圍人不管認不認識,多少會勸勸。但宋軟不,她就當看武打戲一樣興致盎然地觀賞了好一會兒,看夠了頭一扭,頭也不回地四處逛去了。。
宋軟正揹著手在攤位前逛,看到賣米糕的,白乎乎香噴噴,買一點;那邊有賣麻花的,香脆脆油汪汪,買一點;隔壁有舉著草垛子賣糖葫蘆的,紅彤彤亮晶晶,也買一點;不一會兒,她手上就大包小包拿滿了。
本來想讓韓珍珍給她拿一點的,回頭一看,這玩意兒買的比她還多,兩隻手抱著東西都快壘到下巴了,正眨巴著眼睛看她。
得,兩人一合計,幹脆買了個麻袋,把東西往裡面一放,然後一人抱頭一人抱尾地拖著走。
正要往裡面逛呢,又一個尖叫小陀螺撞了過來,眼見著就要摔倒在地上,宋軟好心好意地伸手一拎,把人拎起來了。
是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兒,衣服有些髒,宋軟一看他袖口髒髒的黃印子,馬上就把他扔下來了。
然後不動聲色地在他相對幹淨的肩膀處擦了一把。
那小孩兒差點摔倒了也不怕,眼珠子咕嚕咕嚕地轉,看見宋軟手上亮晶晶的糖葫蘆,不動了。
然後把宋軟重重地向後一推,自己則張著嘴向她的手上撞去,看上去像是要渾水摸魚咬一口。
宋軟眼疾手快向後退了一步,那小孩兒剎不住車,哐當一下沖進了後面的年貨攤子前。
原本整整齊齊堆在一起的年畫和對聯稀裡嘩啦地掉了一地,坐在後面的守攤的一個五大三粗的大漢,瞪著眼上來一把揪住了那小孩。
“你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