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花在心中冷嘲熱諷,但面上並未表現出來,不僅如此,還體貼地說:你們休息一下,我去給你們燒點水,你們收拾收拾,然後出來吃飯。”
她帶上了門,宋國剛往炕上一倒,對著張美娟抱怨道:“你看你生的的那個死丫頭,還不如一個外人!”
張美娟正氣不順呢,回嘴道:“就我一個人能生出來?”
宋國剛瞪眼:“我發現你現在是越來越牛氣了!”
張美娟還沒來及說話,宋家寶不耐煩地叫起來:“爸媽你們別吵了,快來幫我弄一下這個東西!我身上難受死了 !”
原來是李梅花已經送來了熱水和換洗的衣服,宋家寶提不動,正圍著叫嚷。
兩人止住吵嘴,幫著他把水弄進來開始擦洗。
李梅花一共送了三桶水,宋家寶一共用了兩桶,宋國剛和張美娟分了一桶水,等三人收拾好出來,李梅花已經動作麻利地弄出了一桌子菜了。
張美娟側眼望去,一碗燉南瓜、一碗冬瓜、一碟蘿蔔條、一碗燉酸菜,裡面還燴著噴香的鹹肉片,以及一筐分量不少三合面的饃饃餅。
在這個年月已經是極體面的招待了,對於家被掃蕩幾乎天天喝糊糊的宋家三口來說,更是很久都沒吃上的佳餚了——宋家寶都不等李梅花招呼,已經吸溜著口水坐上了桌。
李梅花臉上的笑容不頓,像是一點都沒注意到他的失禮似的:“沒啥好菜,比不得你們城裡,委屈你們了。”
按照人際往來,此刻應該由張美娟說一句“哪裡哪裡,這麼多好菜,你破費了”這樣的客氣話,但張美娟氣不順,正在在心裡挑剔呢
菜咋一看上去挺多,但都是些蔬菜,這些鄉下泥腿子多的就是這些,隨便在菜園子裡摘點就是,又不稀罕!
葷菜只有一碗,還是炒肉片這樣的半葷,她可看見了,這家又不是沒養家禽——她都不說那隻大鵝了,老母雞也沒給殺一隻!
他們天遠地遠的來,哪兒有這樣招待客人的?
都是糊弄人!
這樣想著,她臉上的表情更淡了,也不接話。
氣氛一時凝固在那了。
宋國剛有些尷尬,捅了張美娟一手肘,接話道:“哪兒有,已經很好了。”
他想了想,又有些不適應地說些描補的話:“咱們在城裡,什麼都要錢要票,供應的也不多,吃的還不如你們呢。”
李梅花高興地說:“你們城裡人就是會說話,快上炕快上炕。”
一來一往的,原本凝固的氣氛又重新熱絡起來。宋家寶揮著筷子埋頭苦吃,宋國剛為了不讓場子冷下來,時不時和李梅花搭兩句話,於是張美娟的氣更不順了。
看看,看看,她就說這個老賤人是想勾搭她男人,瞧瞧,和她男人聊得牙花子都出來了!
這就冤枉人家李梅花了,人家也就是正常的社交微笑,只能說看不慣一個人她幹什麼都是別有目的的。
忍無可忍就要陰陽怪氣兩句,李梅花突然一拍頭:“你瞧瞧我,請你們吃飯呢,居然忘記拿酒了,實在該打,你們等一下。”
她下桌離席,宋國剛也終於找到了機會,皺著眉頭看向張美娟:“你幹什麼你,人家好心好意又是收留咱們又是請咱們吃飯,你垮著個晚娘臉給誰看呢!你當她是宋軟呢!”
張美娟正要說出李梅花的狼子野心,那邊的李梅花已經端著酒出來了。
宋國剛連忙止住了話頭,用警告的眼神看了張美娟一眼,意思叫她少生事。
張美娟雖然不服,但也曉得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忍氣吞聲地拿起了筷子。
話說李梅花進了廚房,在櫥櫃前踱了幾圈步,捨不得用上次從趙三柱那截留的好酒,便隨便拿了一瓶供銷社常見的清水酒,怕喝多了事又摻了半瓶水——這個操作對她來說已經很熟練了。
她給宋家兩口子一人倒了一杯,甚至宋家寶都倒了一杯底的酒:“你還是小孩子,嘗嘗味道就行了,不能喝太多。”
宋家寶不在意,他含混應和著結果,手上還不忘揮著筷子風卷殘雲地沖那盆酸菜燉鹹肉掃蕩,餓死鬼投胎一樣一口接一口地往嘴裡塞,吃得嘴巴邊全是菜湯和油光,桌上也濺了不少湯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