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平心而論,這個中年漢子長得和孫師傅並不像——沒親沒故的像才有鬼了,只是恰好兩人的身材都是那種高大健壯的,還都留著寸頭一樣的發型,咋一眼還真給看出了幾分相似。
眾人都沉默了。
又悄悄、悄悄地後退了一點。
中年漢子毛都要豎起來了,活了三十年頭一次體會到被造黃謠的感受——還另一方是還是個男的。
但他一個大字都不識幾個泥腿子,哪兒說得過這些大城市來的知青,憋紅了臉只哆嗦出幾個不成音字來,瞪著眼要和螞蚱拼命:“我叫你胡說八道,我叫你胡說八道!!”
“別打別打別打,”被鬧得滿頭包的周公安趕緊將人攔住,又轉頭訓斥螞蚱,“你也是,亂說什麼!”
又按著焦疼的額頭和劉大嬸解釋,“大娘,叫我們同志就行,現在沒有什麼軍爺。”
“你放心,受賄什麼的我們還得再查,但亂搞男男關系是肯定的,趙三柱最少也是遊街批|鬥,村支書的職位也肯定是要撤的,不會給他壓迫老百姓的機會的。”
“那就好,那就好。”劉大嬸連連點頭,心中痛快,“謝謝軍……謝謝同志!你是個好人,是個好人啊!”
被發了好人卡的周公安並不快樂。
他努力在亂成一鍋粥的環境中保持冷靜,但還是止不住地心累,看著兩個光屁股倒地上的男的:“來個誰,先幫他們把褲子穿上啊?”
他們是要用所裡的三蹦子送人的,從這裡到公社醫院這麼大一截路呢。到時候路上一輛印著派出所標誌的三蹦子嚴肅,上面公安制服整齊衣冠楚楚——然後邊上躺兩個光屁股男的?
路人怎麼看他們?醫生護士怎麼看他們?他們的親朋好友七大姑八大姨怎麼看他們?
尤其有一個還是因為對男的耍流氓才被抓的,這要是傳出去了……他都不敢想!
眾人又齊刷刷後退了一步。
一個是想對小女娃下手的人渣,另一個是想對男的下手的變態,哪個都不想沾啊。
他們雖然愛看熱鬧,但也是要名聲的!
周公安更心累了,幹脆直接下命令:“趙三柱的媳婦在嗎?拿兩條褲子來!”
李梅花轉不了死了,她頂著一張苦瓜臉開啟房門,一邊磨磨蹭蹭地拿著褲子走過來,一邊解釋:“這可不關我的事,都是趙三柱這個心黑的一個人幹的,他是一點都不知道!”
她說著,心裡更苦澀了,看著滿頭血一臉包的趙三柱只想扯他兩耳掛。
你說你去和女人亂搞也就算了,和男人搞!還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她李梅花的臉不是臉啊!
她一想到以後別人或許會用“就是搞男人的那流氓的媳婦”來稱呼她,就不經眼前一黑。
她可憐巴巴地力圖把自己涮幹淨:“真的和我沒關系,我什麼都不知道,趙三柱他也不說一聲,突然就帶人回來了,只我給他們做飯倒酒,然後就把我趕到偏屋去了—偏物的炕好久沒燒了,我冷得暈暈沉沉的。”
圍觀的人一陣唏噓。
“趙三柱真不是東西啊!”
“可憐李梅花,攤上這麼個男人。”
“自己搞男人,還叫媳婦給他們做飯,真是不要臉啊!”
周公安隨口安撫了她兩句,和另一個小公安一起,把兩人弄上了三蹦子,發動機突突突一陣響,車頭雪白的燈光也漸漸遠去。
東風大隊陷入了一片黑暗,大隊長揮著手轟大家走:“好了好了,大家都回家睡去,大半夜的別擠在這!”
隊員們像被轟散的鴨群,三三兩兩地四散開,路上還不停地叭叭討論。
大家心頭激動的火還沒滅,這麼大的事,破天荒頭一回見,誰還睡得著?
回了家門一關,開始和自己媳婦嘀嘀咕咕暢所欲言。
連大隊長都不例外,他把自己的睡得四仰八叉的媳婦搖起來,捱了兩鼻竇都不減興致,呱呱叭叭地把這事一說。
原本困得五迷六道的大隊長媳婦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盤著腿嗖一下坐起來,不可思議地說:“趙三柱真幹出這事了?他現在男的都下手啊?”
大隊長也沒回過神來:“對啊,他怎麼能幹出這事的啊,那可是男的啊!”
對方的零部件你自己都有啊,這你也稀罕?
兩雙老眼兩兩相望,震驚都快化成河水,從眼珠子裡流出來了。
大隊長媳婦率先反應過來:“那趙三柱出了這事,村支書肯定當不成了……”
大隊長蒼蠅搓手,嘿嘿笑著:以後他就是東風大隊無可爭議的一把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