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皮在旁嘆氣道:“主子,胤都這些時日不太平,小的等了一天,也沒瞧見幾個人來。就連這些唱戲的也……”
顏元今掃了一眼四周,像是氣笑:“我倒是不知道,府上何時貧瘠得連燈都亮不成了。”
陳皮立馬輕輕嗓子,睜眼說瞎話道:“主子,您聽我說,是這樣的——”
廣陵王世子似乎也並不在意,只不耐煩打斷道:“她人呢?”
“誰?”
小廝伸長脖子,明知故問了一句,瞧見自家主子瞧過來一眼,忙拍了把自己的嘴道:“主子,掛完彩帶就沒瞧見李娘子了,我也不曉得她去了何處。”見顏元今臉色一變,又趕緊補充道:“主子您放心,王府周遭保護重重,也沒瞧見李娘子出府,她的安危定是沒問題的。”
廣陵王世子沒有吭聲,徑直朝裡走,直至行至棲玉軒,發現這一路竟連個下人也沒瞧見。棲玉軒內一片寂靜,他停頓一瞬,轉身便要出去,忽聽遠處自己房內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陳皮跟在後頭小心翼翼觀察主子臉色,見他似乎愣了一下,抬腳便又朝房內行去,半分猶豫也無,一把推開了門。
屋內似乎並無人影,安靜了片刻,顏元今開口道:“出來。”
說完後等了一瞬,並無人聲回應。
廣陵王世子眉頭輕皺,袖間銅錢滑入指尖,正要擦出亮火,面前黑漆漆的屋子忽然爆發出“砰”一聲響,緊接著,房內於剎那間燈火通明,似乎掛滿了花紅柳綠各式各樣的燈籠,澄亮無比。
滿室墜下五彩絲帶,似雨雪輕盈又似煙火墜落,有幾根飄到廣陵王世子的肩頭、指尖,他似乎怔愣了一下,下意識用指腹輕輕一捏,修長的手指微微一 頓,抬起頭,便見面前不知何時蹦出數個人影來,領頭的小娘子瞧見他便雙眼發亮,猛然一拍手,大聲道:“一、二、三——唱!”
衛祁在與喬吟面面相覷了一瞬,他二人似乎還沒學會,略微有些尷尬,支支吾吾地回想著調子:“祝、祝你……生辰……”
倒是另外一邊的顧大公子與道靈表情格外虔誠,介面道:“——快樂!”
李小娘子嘴唇抽了一下,尋思這怎麼全跑了調,但也無傷大雅,又給陳皮遞了個眼色,後方的小廝心靈神會登時一敲大鑼,王府內瞬時燈光大亮,遠處響奏起各式器樂之聲,是從未聽過的調子,一遍一遍唱起“生辰快樂。”
煙花絲帶仍在下墜,廣陵王世子只覺得面前情景有些過分的眼花繚亂,他卻破天荒覺得有一些從未感受過的順眼。
小娘子似乎還有些手忙腳亂,匆匆忙忙又跑到幾人身後去,不知搗鼓了什麼,片刻後,室內的燈籠又不約而同滅了下去。
顏元今正要上前,忽見黑暗中燃起一抹極小的燭火,微微搖曳。
李秀色捧著一盤模樣稍顯奇怪的點心,慢慢行至他面前。
“你認得這個東西嗎?”小娘子仰頭道:“在我家鄉,這種點心叫做蛋糕,過生辰時不可或缺。雖說你這邊物資匱乏,我做得勉勉強強,除了樣子有些像……嗯,也不算太像——除了樣子醜陋了些,模樣也大相徑庭了些,但是!它就是蛋糕。”
“蛋糕上的是蠟燭,幾歲便要點上幾根,對著燭火閉上眼睛在心中許願,許完願後吹滅它,願望便會成真。”
顏元今低頭看著“蛋糕”上的那一根蠟燭,還未開口,忽聽顧雋在旁邊熱心地提示道:“李娘子,昨昨兄今日應當是一十有八歲了。”
衛祁在聞言似乎也才反應過來,認可地點了下頭道:“我這就再尋十七根來——”
還沒跑出去,卻被李秀色一把拉住。
她轉過身,對著眼前人道:“顏元今,我只插一個蠟燭是因為,你不知道吧?人一生中真正的第一次,願望是最最靈驗的。”
廣陵王世子似是愣了一瞬,低頭瞧著她,又將目光移至那圓盤一般的“蛋糕”上,老實說這東西模樣著實有些滑稽和潦草,但他還是新奇地盯了許久。
燭火搖晃,照映得小郎君眼睫愈發纖長,李秀色見他一直不說話,心中便有些打鼓:“你是不是……”
卻忽聽廣陵王世子低聲開口:“怎麼許願?”
李秀色一愣,還沒來得及回答,反倒是一旁將方才小娘子的每句話都聽得很認真的顧大公子熱情提醒道:“昨昨兄,要閉上眼於心內許,再將燭火熄滅便可。”
顏元今倒是聽話得緊,果真閉上了眼。
片刻之後,再度睜開。
輕輕一吹,蠟燭便滅了。
顧大公子笑眯眯上前:“許的什麼,說來——”
“聽聽”二字未說完,又被李小娘子一把推了回去,登時直接一個踉蹌,若非陳皮好心扶住,只怕是當場要砸牆上。
李秀色急道:“莫要聽他的,願望不可說,說出來便不靈了!”
廣陵王世子挑了下眉,室內如今又恢複了亮堂,小娘子還捧著蛋糕,殷勤道:“嘗嘗?”
後方的陳皮有眼力見兒得緊,立馬上前用小刀照小娘子吩咐切成了一塊塊,第一塊先給主子,第二塊給了小娘子,再一個個分過去,最後得了主子允許,還給自己及外頭守著的好幾個下人都留了小小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