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般好整以暇地說完,劉公公的臉便“唰”一下白了。
他“撲通”一聲跪下,不住磕頭:“世子殿下,世子殿下……是老奴錯了,老奴吃了黑心肝,一時受那些奸人所迫,這才、這才誤入歧途啊!老奴從未,從未想真的傷害陛下啊,都是他們、都是謝國公和那王甫熊逼我的啊!”
“逼你?”
小廝陳皮罵道:“你堂堂一介大內總管,皇帝耳邊最近的一張嘴,他們如何逼得了你?”
劉公公顫抖著嘴,幾乎是要哭了:“是,是他們……是他們用些東西誘惑了老奴……”
顏元今“唔”了一聲:“誘惑?”
陳皮忙又道:“你在這天子身邊整日吃香的喝辣的,什麼能誘惑的了你?”
劉公公低著頭,臉漲得通紅,卻久久不敢言。
顏元今看著他,忽而收了笑容,譏諷道:“劉公公,你應當認得……江照罷?”
劉公公聞言,抬起頭,神色似乎有些茫然:“江什麼?”他似乎當真好好想了想,搖搖頭道:“不認得……”
話音未落,一枚銅錢生生砸了過來,直打碎他口中的牙,鮮血流了滿嘴,立馬哭喊道:“當真!當真想不起來了啊!這些年他們給我送來的好貨色太多,我、我實在記不起來他們名字……”
陳皮直聽得反胃,他自然知道這個劉公公指的什麼意思,自己成了閹人便變態到這般地步,此等癖好簡直聞所未聞,一想到有這麼多如自己一般漂亮的美麗俊男子都被這麼禍害了,這小廝就忍不住一聲接一聲的罵:“惡心!牲口!非人哉——”
話音落,忽聽牢外沉重的一聲“砰”,似有誰跳了進來,小廝罵聲打住,連忙將牢門一拉,一道藍色身影以拂塵銀線驅使著著一面貼符飛僵行了進來。
那飛僵身著一身暗赭色破舊衣袍,露出底下圓蟒紋路的褲腳與一雙青紋宦官靴,雙手平舉,原地一轉,額頭上的符稍稍朝上一揚,露出底下那張無半絲幹紋,唇紅欲滴幾乎要勝過女子柔美的病態臉龐。
“劉勇。這張臉,”衛祁在一身藍衣,凝目而視:“你總不能忘?”
劉公公抬起頭,對上符紙下那雙黑漆漆死氣沉沉的眸子,又落至他全白的發、細長的尖牙與紅色的長甲上,像是渾身僵硬了住,顫抖著聲音道:“江……江照?!”
衛祁在見狀,看了眼身側的飛僵,又看了眼顏元今,沉默一瞬,揭去了這僵面上的符紙。
下一刻,飛僵江照的眼睫輕輕一顫。
死氣沉沉的那雙眼似乎也有一絲波動,視線慢慢下移,緩慢地落至了劉公公身上。
飛僵的眸子似乎緊縮了一瞬——
“大人。”
江照嘴唇一動未動,牢內卻忽響起一道幽幽的、帶著些許低怨的聲音,在黑暗中如鬼魅囈語:“……原來是你啊。”
陳皮聞聲,嚇得趕忙朝主子身後躲了躲。
劉公公聽著這聲音,更是渾身猛然一抖,直接朝後栽去:“江照,江應錦!你、你變成僵屍了!你要來尋我索命了……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你饒了我……你饒了我罷!”
江照身軀被銀絲牽扯,只是低頭看著他,牢中有人低吟了兩聲,再發出“咯咯”的笑:“沒想到,大人也有求我饒你的一天。”
“——那我呢?”
劉公公面色慘白,瞧見話音落後,面前這飛僵身後的白發根根如蛇般朝他伸展過來,“唰”一下纏住他的脖子,叫他整個人驚叫起來。
江照站在原地,只靜幽幽地看著他,忽然像是笑了。
“……我求大人饒了我,大人可曾答應過?”
劉公公脖子被勒緊,眼見著雙目都要瞪出來,險些快沒了呼吸,衛祁在有些擔憂要上前,卻見江照的白發驟然一首,劉公公瞬間跪倒在地,不管不顧喉間的咳嗽,只嚇得不住朝江照磕頭,直磕得滿地都是鮮血,額上慘不忍睹也不敢停下:“是我,是我對不住你!是我對不住你!江照,是我對不住你!我下輩子,我下輩子給你做牛做馬,不……不不,我下輩子給你當狗,我被你踢著玩,抽著玩,我就是畜生啊江應錦,我對不住你啊……”
求饒聲與哭聲響徹牢房,廣陵王世子聽得耳朵都要生繭,在後方瞧了衛祁在一眼,有些嫌棄地朝劉勇方向看了看:“你之前帶這僵去見白子石,白子石也這幅鬼模樣?”
“先是直接嚇暈了過去的,但被顧雋公子搖醒了。顧公子表示,必須要聽白子石親口對江公子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