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顧朝,他正與顧夕攙著顧家那位大姑母,遠遠站著。
顧大姑母聲音有些顫:“道長,這東西不會突然跳出來傷人罷?”
衛祁在搖頭道:“顧娘子且放心,蔭屍素來分兩種,一為幹屍,恨性八煞,會直接破棺吃人;二為濕屍,即眼下這尊,乃惡性八煞,在棺中屍水消盡之前,除了屍魂會附身於人,屍首暫不會動作。”
他道:“棺中屍水已幹了八分,就差最後一些,大抵三日後方能消盡。”
顧大姑母道:“那、那她若是又突然附身……”
“這也不必擔心,我昨夜已竭盡全力下了鎖魂令,”衛祁在道:“不過這令在水盡之後……便也會再無用處。”
顧大姑母聽得暈暈乎乎,也沒捋太明白,只曉得這小道長的意思是,這三天內僵屍什麼也做不了。
她忙道:“那、那還等什麼!這不是絕頂的好機會麼!”
顧家上下早覺得這棺材不吉利,當初砍也砍不動燒也少不了,如今好不容易開棺,只想著趁早解決道,便繼續道:“道長不是神通廣大?快趁著它作怪前,將它收服罷!或是直接火化燒了,莫叫它再留在這兒!晦氣!”
始終沒說話的廣陵王世子忽而嘖一聲:“這事好辦。”
他似乎早就有這打算,抬手摸上今今劍,笑吟吟道:“不如我幫幫你,一劍刺死它罷。”
顧大姑母登時感激涕零:“多謝世子,多謝世子!”
衛祁在則是面色難看了一瞬,這小世子竟上來就要搶屍。
不過他眼下倒也不甚擔憂,只道:“顧娘子、世子,二位有所不知,蔭屍乃僵屍中極為特殊的一類,如它的棺材,隨意燒不得、殺不了、也制服不行,不似遊屍可以動用武力。就連當年傳聞師尊在照衡山收的那一具,也是知曉了其背後冤情,從中突破,才得以將之超度。”
“所以,眼下這一具,也只有徹底化解其怨念,方才能動之。”
說著,又轉頭認真道:“世子若不信,大可以用劍刺一番,看看能否如遊屍般灰飛煙滅?小道絕不攔著。”
他話說得認真,一聽便所言非虛,顏元今雖有些不快,卻也懶得動作。
“所以,”衛祁在道:“此女子是誰,有何冤情,子孫在何處……才是眼下至關重要。”
他目光落在棺中,沉聲道:“從屍首看,她雖近月才開始化蔭,但應當已經死了上百年。”
“上百年?”
顧雋喃喃道:“那至少要往上去了三輩。”
顧朝與顧夕壯膽攙自己母親上前,於棺中看一眼那蔭屍樣貌,顧大姑母看一眼便連連搖頭,顧夕又連忙將她扶走,於一旁嘔吐。
顧朝立於棺前,將懷中冊子掏了出來。
衛祁在雙眼一亮,這顧朝不愧是做先生的,做事細心,竟事先將帶畫像的祖籍帶在了身邊。白日裡他雖去祠堂看過,可到底不如眼下一一當面對比,若有面貌相似的,便能一眼認出。
顧朝將祖籍從頭翻看至尾,每一位女眷都看了過去,終於還是搖了搖頭:“沒有。”
顧家沒有一個這樣的女祖先。
眼下頓時全然沒了頭緒,衛祁在不由頭疼,怎麼會?那這女子究竟是……
還未想完,卻見對面的顏元今忽而好似發現什麼一般,鳳眼稍稍一眯,而後饒有興致地對著棺中微微俯身。
大抵是怕髒了今今劍,他不知從哪弄來根竹條,在棺中屍水中輕輕一挑,再朝地上一甩。
有什麼物什“叮當”一聲砸在地上。
眾人頓時一愣,仔細看去,竟是塊已經生鏽的銅牌。
廣陵王世子又拿竹條在銅牌上抹了抹,去掉汙漬後,便見上頭正面赫然出現一個雕刻的小字。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