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皮說完見對面三人紛紛怔了一瞬,便立馬拍了拍自己的嘴皮,壞了壞了,他著急替主子遮掩,口無遮攔,也不知怎麼一時嘴瓢問到了這李娘子頭上。
喬吟果然面露奇怪,衛祁在更是不解道:“這世子睡得好不好,緣何要問到李妹妹頭上?”
李秀色忙道:“我住世子隔壁,離得近了些,昨夜陳皮小哥當是這個意思。”
陳皮忙擦擦汗,點頭如搗蒜。
期間不敢看主子一眼,生怕被眼刀生刃。
喬吟又看了顏元今片刻,沒有多問,遂將目光收了回來。李秀色見她瞧那騷包的眼神頗有些古怪,還未來得及細想,忽聽衛祁在道:“李娘子,你可還記得昨日於停屍房聞見的焦味?”
李秀色點頭:“記得,我尚在奇怪呢,既是七八年前發生的火災,為何到如今氣味還如此清晰。”
衛祁在道:“今晨我與喬姑娘又去了趟,該地偏僻,雖未見著那王五,但是偶遇一位拾柴娘子,問到了些。”
“原來那停屍間是破敗後改用的,八年前還是個新造的妓館,名為採泉班。說是在開張前一夜,忽起了大火,樓裡當晚大抵有一二十人,卻唯跑出來三人,其餘皆死在了大火之中。”
他說著,嘆口氣:“我那日羅盤所探,多半是樓中枉死人的冤氣。”
李秀色心下大駭,喃喃道:“焦味經久不散,怕也是因亡魂久久不去。”
喬吟道:“那看門的王五昨日說的倒也不是大話,聽那娘子言,這王五原本也是村中富商,這妓館當年便是由他領頭,同幾位兄弟承包建設的。樓燒了後,王五雖撿回了一條命,但一番心血都砸在了裡頭,自此一蹶不振,生意更是一落千丈。”
“此人貪色好賭,嗜酒好煙,身家迅速敗光後,便守著這一處焦樓度日,活得連同乞丐都不如,性情愈發瘋癲,恰好村中需一方停屍處,有人提議便用採泉班,此地陰氣重重,恰配死屍暫留。本以為這王五會不願,誰料他一口便答應了,但需村裡人給他錢,還要自己包攬看門及仵作活計,每送來一個死者,都得讓家屬給他點煙酒錢,待人家將屍體運走下葬,他還會去幫忙埋了,再騙些酒錢。”
她哼一聲:“此人只在乎有酒有煙,一條命全憑萎靡頹敗之事吊著,自是不怕鬼神,也不懼僵屍的。”
李秀色沉吟:“難怪見他雖衣著破爛,言語卻囂張至極。”
又問道:“衛道長,可曾探到那害人飛僵下落?”
衛祁在搖了搖頭:“奇怪得很,此村雖有屍氣,卻過於濃厚,將村子全然籠罩,隨處一個角落便可感知,且羅盤指標方向飄忽不定,時而朝東,時而向西,壓根無法準確辨別那僵屍所在。”
李秀色奇道:“為何會如此?”
衛祁在輕皺起眉頭,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但總覺得,此地或是……”
話未說完,忽聽不遠處小二道:“上菜了!”
掌櫃一死,這全能小二倒是包攬了店中一切活計,上至老闆,下至廚頭。年紀雖不大,但約莫是自幼鍛煉出來的手藝,倒是頓頓做得美味。
他畢恭畢敬給顏元今那桌呈上陶盅,對陳皮道:“這是按您吩咐,特意給這位公子做的補湯。”
陳皮忙掀開盅蓋,拿手扇扇那熱氣騰騰的香氣,而後乘上一小碗雞湯遞上去,狗腿道:“主子,快些嘗嘗。”
顏元今慢條斯理接過,瓷勺勾了少許,輕喝下一口,待香味在舌尖蔓開時,眉頭卻是一皺。
陳皮瞧見主子神色變化,忙緊張道:“主子,怎麼了?可是不合您口味?”
他扭頭怒看小二:“你怎麼熬的!”
小二雙腿當即一軟,額上當即冒出細汗,顫聲道:“我……”
顏元今道:“等等。”
他將目光落在盅中那被拔了毛整燉的全雞上,拿起一旁竹筷,輕輕挑了一挑。
雞身很快翻轉過來,背後並無異樣,皮肉豐滿,血水也均被放幹,唯獨底下能看見兩三個清晰的印記,似為尖齒所留,還染些黑壓壓的氣紋。
廣陵王世子將筷子一扔,“啪啪”摔在小二腳邊,這才抬眼看向他,冷笑道:“說說罷,拿這種東西糊弄我,是有何用意?”
小二瞧面前這小公子一看便不是好惹的,立馬哆嗦著身子,全盤交代道:“公公公子,實在並非我怠慢您,可後廚院中確實沒有活雞了,早在幾天前便都被那黃鼠狼咬死了!”
陳皮險些氣暈過去:“什麼?!你意思是,你給我家主子吃的,是早死了幾天的死雞?還是被那般牲畜咬死的?!”
小二腿抖得愈發厲害:“我這也、也是無奈之舉啊。”
陳皮手指著他,不住顫啊顫:“我不是分明給過你銀兩,叫你出去採買麼!”
小二囁嚅道:“那不是,不是不敢出去嘛……前幾頓都是我用後廚的餘菜做的,都尚新鮮,我便想著也不差這一次……況且,外頭約莫也買不到幾只活雞了,最近村中那黃大仙泛濫……”
顏元今盯著雞身上牙印,琢磨方才所嘗的那怪異之味,不由哂笑一聲:“你如何曉得是黃大仙?”
小二當即一愣:“除了是那畜生還能是……”
他話頭戛然而止,愣道:“公子、公子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