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喬珠娘轉身離去,臨走前遞給寧哥兒一個眼神,隨後便去樓上的廂房中取面具去了。
珠娘離開沒多久,陳鶴安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探出半個身子往珠娘離開的方向望去,隨後搓了搓手上沾上的麵粉,作勢又要溜走。
一旁的寧哥兒見狀,出聲阻攔:“欸,你又要去哪?不許去!否則待會兒掌櫃的回來又要拿我是問了。”
落葵低頭嗤笑,熟悉的畫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趙靈均心中瞭然,忍不住問道:
“莫非……陳公子這也是要逃學?”
“也?”陳鶴安吃驚地看著趙靈均,可見目的暴露,他只得轉回身來,臉上帶著幾分窘迫點了點頭。
反正今日估摸著也沒機會溜走了,陳鶴安幹脆化作一灘爛泥,頹然地癱坐在木椅上,隨後掩嘴朝著眾人小聲吐苦水:
“不怕各位笑話我無知,那國子監雖好,可我一點也不願混跡其中……那群王公貴族身邊多得是趨炎附勢的人,攀龍附貴這種事,我等平民百姓只有當跑腿的份,與其費這個力氣,倒不如做個逍遙自在的俠客,行俠仗義,那才是我想做的事情!”
趙靈均聞言微微頷首,繼續問道:
“可既然要去考學,珠娘還逼你背這菜譜作甚?”
“唉……”陳鶴安起身,拖著腳步回到先前的位置,重新揉起面團來。
“阿孃從商多年,當年白手起家,一路走來定是受盡了冷眼,因此執意讓我努力讀書做官,靠著捐納為我取得了生員或監生的資格,好有機會入監結交親貴……”陳鶴安,仰面悲嘆,“可我實在不是讀書的料啊——”
寧哥兒在一旁寬慰道:“掌櫃的意思,是讓你去試一試,即便考不上,能在考監的人中認識些未來高官也是好的。如此即便考不上官,將來接手這酒樓,也多些機會謀個好生計啊……”
息嬈在一旁一邊撿著碟子內餘下的糖渣,一邊說道:“嗯——說得不錯!掌櫃娘子果然目光長遠,怪不得能做出如此美味的糕點。”
趙靈均在桌下輕輕踢了息嬈亂晃的小腿,息嬈微微傾頭,無辜地看著趙靈均,不明所以。
陳鶴安苦笑:“你看,小孩都懂的道理我偏不開竅,唉世態炎涼啊……”
趙靈均連忙擺手:“不不不,你別同她一般見識,她什麼都不懂,只知道吃。”
息嬈握緊拳頭不滿地抗議道:“你才什麼都不懂呢,我可是活了三——”
話音未落,息嬈的嘴就被趙靈均一把捂住,隨後迅速轉過頭,看著一臉疑惑的陳鶴安:
“我懂,我懂這種感覺,其實我也曾與公子境遇相似……”
趙靈均按住懷中不安分的息嬈,對著她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直到息嬈撇撇嘴點頭後才肯松開手,繼續說道:
“可陳公子想過沒有——若是不走這條路,今後又該如何自處?總不能一輩子無所事事、碌碌無為,靠著珠娘留下的酒樓消遣度日。”
陳鶴安搖搖頭:“我也還沒想好,因此如今只能勉強自己了。聽姑娘的意思,也曾逃過學?那姑娘後來又是如何自洽的?”
趙靈均想起自己一時興起的話本“偉業”,與身旁的落葵相視一笑,轉而垂眸看向地面——
自洽了麼?
其實那話本鋪子在趙靈均離開之時都還沒有什麼起色,光是不賠本已是要去燒香拜佛了。
而如今的日子,雖然練功的時候苦些累些,先前平淡的時光如今被自己折騰得跌宕起伏,不過倒也算得上稱心——
畢竟趙靈均能脫離那個循規蹈矩的囹圄,用她自己覺得真正有價值的東西應對著如今發生的一切。
總比學了一堆空話道理,卻只能用來在一張被人審閱完就要扔掉的紙上舞文弄墨強。
她雙手支著腦袋,噤聲不語許久,隨後目光流轉,最後漸落在成淵身上,故作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