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望津暗中觀察天虞山已久,裴衡此刻輕抿嘴唇的露怯和習慣性低下頭的微小舉動,在他看來都熟悉不已……
那雙眼死氣沉沉的,不帶絲毫情緒,裴衡不敢再繼續與崔望津對視,於是沒有理會崔望津,轉而關心母親:
“母親,我不在的時候家中發生了什麼?”
此時先前落後一段距離的趙靈均與成淵恰好到達,一來便聽見裴母講述著昨日的遭遇,聲音中還帶著細顫,似乎還有些驚魂未定……
自從裴衡當上大弟子後,就將家搬離了原先安居的市井,以養病為由為母親在城郊一處僻靜的地方安排了一片居處。
這裡人跡罕至,平日裡只有些愛遊玩打獵和迷路的羈旅之人涉足此地。
裴母寡居久了,索性在門前立下一個用半個柴火製作的“牌坊”,請人在其上用樹枝拼成“茶”字,以此示意路過的人可在此處暫時歇腳逗留。
落葵下山後也是費了好一會兒功夫才打聽到裴母的住處,為了順理成章,她將自己假扮成上山尋柴火的村中閑姑,藉此機會接近裴母,與其閑聊。
裴母一人生活很是孤單,遇見如此能說會道的落葵,話匣子一下子就開啟了,精神提振了不少,眼神也漸由渾濁變得清透起來。
想來也奇怪,山野之地,老婦人一人深居,卻從未遇見過山匪和盜賊,安然無恙地在此處居住了這麼久。
閑聊間,落葵轉移話題打趣道:
“阿婆,看您精神這麼好,一點都不像久病的樣子啊。”
實則屋內擺滿了藥罐,落葵抿了抿手中的茶杯杯沿,從茶水中似乎都能品出苦烈的草藥味,草藥味已經將杯壺浸透了。
因此盡管裴母性格仁善,但落葵在此處待了半日,除了自己,一個人都沒有叩響過柴門。
尋常人恐怕都被這滿屋子的藥味給燻跑了吧。落葵心中猜測。
“若我兒有丫頭你的閑心,能時不時來陪我說說話,說不定我這身殘軀就不用喝藥了喲!”隨後裴母頓了頓,眼中漸漸覆上了一層水霧,“可惜啊,偏偏就因為我這副不中用的身體,才害得我兒如此辛苦……”
見裴母沉湎於悲傷之中,落葵撫著裴母後背,好意安慰道:
“阿婆別這麼想,您的兒子一定十分孝順才替您尋了這麼多藥,這裡的許多藥材我連見都沒見過呢……”
誰知這話一下子使得裴母更加觸動,布滿歲月的手握緊落葵的手臂,央求道:“丫頭,能不能麻煩你帶我去尋我兒一趟……”
落葵沒有回答,而是將食指豎起放在嘴唇前,示意裴母噤聲。裴母很快便停下了,遲緩地循著落葵的目光尋去——
此時日暮西沉,這裡雖說隱蔽,但若有心也能尋到。只是老人家尋常低調得很,為人又和善,屋中全是藥物沒什麼金銀財寶,這麼久了也沒人會來打家劫舍這樣一個草間。
莫非……是沖著自己來的?
落葵很快冷靜下來,閉目凝神,側耳傾聽風聲的來向——
忽然,一個飛鏢撕裂空氣襲來,落葵扔起手中的茶杯隨後翻身躲開,誰知刃尖銳利,茶杯一下便被一分為二,飛鏢牢牢地釘在了落葵剛才落座的地方……
什麼人還慣用暗器?難道是故意向自己露出破綻的麼……
落葵很快反應過來,從懷中掏出符咒,手指輕點展開陣法——
只見陣氣輕吐,如流水般蔓延開來,所經之處萬籟俱寂,連風聲都變得低沉……
落葵收回符咒,眼中閃過一絲不安——
奇怪……飛鏢襲來的速度如此快,偷襲之人竟然不在附近嗎?
“咚咚咚——”這時,柴門被叩響。落葵示意裴母呆在原地,自己上前靠近柴門,順手將飛鏢帶下收入袖中。
一開門,抬眼只見一個黑衣男子站在門外。
崔望津發現是年輕女子開門,眼底閃過一絲意外,神情卻依舊淡漠,語速快得透出幾分焦急:
“附近有歹人,你們二位快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