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她會死去,暗無天日的世界裡,又只剩他一個人,手指無端抖了一下。
“你殺了我。”面前的冉雲祉已是他離開時瀕死的虛弱模樣,卻在沖他微笑,伸手捧起了他的臉,眼底的憎惡刺痛了他的眼。
“我沒有殺你。”他彷彿極力想證明什麼似的,大聲辯駁,“你是假的。”
她還是在笑,反問他:“但你在害怕,不是嗎?”
場景又在變幻。
第一次相遇的時候,在她醒來的時候毫不猶豫又給了她一刀的是他。
嬰靈的陣中,是他撫上了那脖頸,親手將那纖細的脖頸扭斷。
還有她與自己對賭的那一晚,是他眼睜睜看著那女子在手臂上劃開一刀又一刀,最終,那麼多的血在地上流成消抹不掉的血塊……
斷空長戟向他們刺來的時候,他冷笑著把她拽到身前,讓她為自己擋下,任憑面前的生命消逝。
這才是他這個冷血無情的魔頭會做出的事情。
“這些都是假的,我沒有做過這一切!”
原本麻木的心起了一絲絲微波,他的身體開始劇烈的顫抖,卻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或許,這一切已經發生過了。”她的聲音再也不複以往的柔聲細語,而是一絲絲嘲弄,直視著不遠處的少年。
視線裡看到一副未曾見過的場景。火紅嫁衣,紅的那麼刺目,懷裡人的溫度漸漸散去,變得比他還要冷。他蕭瑟的背影跪在那裡,神情絕望又哀慟。
他兀自捂住了胸口,心頭驀地一痛。
明明只是幻覺,但這股快要喘不過來的痛楚,為什麼清晰又明顯?就好像是……在某個時空早已發生過千百次。
她會死?她為什麼會死?她身上的嫁衣,她要嫁給誰?
是我……殺了她?
他的神智陷入一片昏茫,眼前的景象與他的記憶糾成一團,他拼命的想掙脫,可是她的話語卻如同鬼魅一般越追越緊。
“你就是一個養不熟的白眼狼。難怪沒有人喜歡你,我對你這麼好,你卻只想著殺掉我。”
“難怪他們會想把你毀了,你活該被這樣對待。”
“你不要忘記了,是你拋卻了過往的一切。你以為你換上這副幹淨的皮囊,就會得到一丁點溫暖?問問你自己,雙手滿是鮮血,不覺得自己骯髒虛偽嗎?”
“別說了!”他捂住耳朵不想去聽,大口喘著氣,手腳都失去了力氣般跪坐在地上。
“你捨不得殺我,難道不是因為沒了我,沒有人對你這樣好?你貪戀這份好,所以才來欺騙我。”
他的陰暗扭曲心思被戳中,再也無言辯駁。
“我根本不喜歡你這樣的人,準備來說,是厭惡,恨不得你去死。”一陣獰笑傳來,卻不是她的。
一直以來假意維持的平衡,徹底崩斷了。
在他陷入幻境的這段時間,那些妖物一直在撕扯著他的身軀,森森白骨已經纏上了他的腳踝,將他一把拉入了巖漿裡。
源源不斷的熱浪讓他的思緒回神,眼前的景物消散,他已墜入了熔漿。目光所及之處全是沸騰的巖漿與鬼影。
記不清多少年前,這股彷彿將靈魂灼燒般的火熱仍歷歷在目。
要死了吧?他苦澀地一笑。
可是沒有人會來救他了。她也不會來的。
算計了一世,最終還是輸給了幻覺,最終落到了如此下場。
或許他從一開始就不該懷有期待,但他卻卑劣地想用虛假的面目換來她一點點的目光。
一顆心被別人捏在手裡,他也就離死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