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談說道:“不錯。五年前荊婉兒十歲,剛剛夠上宮中罪奴的年紀。”
低於十歲的罪奴,都會先被送往各大命官門閥的家裡,只有夠上標準的才會被送入宮。
中宗的神色越來越深邃:“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裴談幽幽眼底:“臣派人去雜役房打聽過,荊婉兒,五年來一直在雜役房收屍。”
且只有荊婉兒在做,雜役房其他宮女,並沒有機會碰觸屍體。
言已及此,中宗還有什麼不明白,連這位九五之尊,都體味到了這樁事件裡讓人驚訝的巧合,他半眯了眼睛:“所以你以為,負責收斂宗霍的,正是荊婉兒。而荊婉兒,發現了屍體並非宗霍以後,就割下了一塊人皮,……故意送給了你?”
裴談幽幽和中宗對視,顯然預設了這點。
中宗良久嗤笑了一聲,凝著裴談說道:“你認為荊婉兒一個宮女,怎麼才能神通廣大地做到這一切,甚至能把死人的皮,送到身在宮外的你手上?”
想要說服中宗,這一切遠遠不能夠用巧合去解釋。
裴談也知道,所以他看著中宗:“臣剛才說過,將人皮傳給臣的,以及在當天婚宴上出現的人,乃是一名宮女所扮。這名宮女,很可能就是荊婉兒的授意。”
“夠了。”中宗冷冷說道,“裴談,你以為朕的皇宮是什麼地方,一名什麼都沒有的宮女,能逃出森嚴的皇宮嗎?你編的故事,也不要將朕當做傻瓜。”
裴談沉默良久,方抬眼說道:“既然陛下有所猶疑,為何不宣召荊婉兒,讓荊婉兒……來解釋著一切?”
中宗眸光一動。
裴談目色幽長:“臣已經可以斷定,屍體唯有宮中收屍之人可以接觸,並且瞞過所有人割下刺青。這一切,都只有身在宮裡的荊婉兒能夠做到。”
至於荊婉兒如何能夠找到另一名宮女,並藉由這個宮女的手,把人皮成功送到裴談的手裡,自然是隻有做這一切的荊婉兒本人,可以解釋。
看得出中宗並未全信裴談的話,可是他也並不能反駁裴談。尤其是裴談毫不避諱地點明瞭荊婉兒的身份。
片刻一名宮人來到中宗身邊,中宗對他道:“你去替朕查一下,五年前被流放的荊氏,其女荊婉兒,現在何處。”
宮人聞言退去,裴談則和中宗在殿中相顧沉默。
良久之後,宮人歸來,對中宗耳語了幾句,中宗神色沉了沉。
宮人調查的結果,已經證明裴談所言非虛,荊氏之女荊婉兒,此時確實是宮中的宮女。
“裴談,就算宗楚客欺騙了朕,荊氏之女割下人皮之舉,同樣是死罪。”中宗沉著臉冷冷說道。
更不要說,這個罪臣之女,還手段通天,能從宮外傳遞訊息。
裴談望著中宗,他說出荊婉兒身份,顯然不是希望中宗處置荊婉兒。
“陛下,若荊氏之女發覺,自己收殮的非但不是尚書之子宗霍,死者甚至還是曾經在荊家為奴的僕人,陛下以為,荊氏女該如何反應才不為過?”
在宮中為奴五年,有朝一日卻發現自己親手收殮的屍體,正是自己荊家人。身為荊哲人嫡女,曾經大都護府千金,但凡血脈中還有血性,自是要用盡自己的一切方法去鳴冤。
而這個方法,自然也不包括割下代表荊氏奴僕的一塊刺青,想辦法送給擔任著大理寺卿職位的裴談。
荊氏之女的所有想法,裴談都能夠從中預料到。